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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撞仙(24)

“什么?你想不起来?我哥哥就走在前面,你去看一眼,再回来跟我说说!”

路小蝉轻轻推了他一下。

掌柜也觉得奇怪,这才刚见了面的人自己怎么就记不得模样了,他走上前去,假装问舒无隙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然后又折回了路小蝉的面前。

“怎么样?我哥哥什么样子?”

掌柜捶了捶脑袋:“诶!我又不记得了!只知道你哥哥看起来文质彬彬,是个书生模样……他眼睛怎样,鼻子怎样,我记不得了!”

路小蝉立刻就明白了。

舒无隙多半是施了什么法,下了什么咒,让看见他的人都不记得他的模样,又或者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路小蝉正蹲在地上撑着下巴想呢,舒无隙已经将地窖里的上百坛酒都收走了。

他转过身来,袖口掠过路小蝉的头顶,拂过他额头上的碎发,那阵清夜淡香让路小蝉闭上眼睛,就像沉醉在月夜里。

他下意识伸手拽住了舒无隙的袖子。

大概是昨天晚上隔着被子都能摸他,舒无隙没有像之前一样连袖子都不给他碰了,而是任由他拽着。

“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么快!好嘞!回去了!”

路小蝉站起身来,抓住了舒无隙递过来的竹枝,一只小壶就顺着竹枝滑到了路小蝉的手里。

“诶?这是什么?”

“你的药壶。”舒无隙回答。

“我的?”路小蝉双手捧着酒壶,捏来摸去,那药壶是葫芦形状的,但是没有葫芦那么圆,线条很温润,表面光滑,上面还雕刻着花纹。

仔细抚摸辨识,路小蝉笑了:“诶,这药壶外面雕着蛐蛐儿!还有小鸟!哈哈哈,还有乌龟!”

舒无隙淡淡地问了句:“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呀!这两只蛐蛐会动!它们还打起来了!”

路小蝉把这药壶挂在了腰上,右手握着竹枝,左手就一直摸着它。

他给壶上的两只蛐蛐儿取好了名字,腿长一点的那只叫做长腿将军,另一只个头儿大的,就叫悍匪。长腿将军和悍匪一路都在争斗,路小蝉摸着它们两,在心里猜想着它们最后谁会赢。

“这只药壶真厉害,竟然能把上百坛酒都装进去!你真要把这宝贝送给我?”

“上百坛酒算什么。它可引三千水源,纳六界江河。”

路小蝉傻了:“不是……这么……这么厉害的……法器……你就这么送给我啦?”

“它的名字不是法器,而是‘太凌真渊’。此物认主,不是我送给你,是它想要跟着你。”

路小蝉歪了歪脑袋。

“太凌……太凌……它和医道正宗的太凌阁有什么关系啊?”

舒无隙没有回答。

路小蝉却着急了,顺着竹枝要去拽舒无隙的衣袖,大概是因为舒无隙走了神,路小蝉竟然抓住了他的袖摆!

空气瞬凝,缓若抽丝。

路小蝉知道自己这一拽,舒无隙全身都绷了起来。

“别动,小蝉。”

他的声音像是从心底的缝隙里挤出来,从喉咙里挣扎而出,有千言万语,却只有那一句“别动”。

舒无隙极为小心地从路小蝉的手指间抽走了自己的衣袖。

他不讨厌自己碰他。

甚至于……他盼望着路小蝉能碰到他,只是刚才路小蝉抓得太紧,手指眼看着就要碰到舒无隙的手腕。

“舒无隙,你告诉我这个药壶是不是来自太凌阁!有人对我说过,太凌阁修医道,它门下弟子说不定可以医好我的眼睛!”

舒无隙良久没有回答,他拉着竹枝继续向前走,路小蝉却一把松开了。

“你不跟我说,我就不跟你走了!”

舒无隙转过身来,长久地看着路小蝉。

“倘若太凌阁也治不好你的眼睛呢?”

“这怎么可能!太凌阁不但能医治身体的病痛,还能以医道大咒去除心病!这么厉害,我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为什么太凌阁治不好?”

路小蝉从小就听着老乞丐说着关于太凌阁的事。

从他会走路起,他就每日跟着老乞丐去医君庙向离澈君祈求双眼能复明。

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一个太凌阁的弟子他都没有见过。

他曾经央求老乞丐带他离开鹿蜀镇,去找太凌阁的医者。

但是老乞丐却说,他们爷孙两只要离开鹿蜀镇,就会被徘徊在鹿蜀附近的邪灵吃掉。路小蝉被老乞丐吓到了,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最后得出的结论:命肯定远远比眼睛重要。

后来路小蝉长大了,发现求什么医君什么太凌阁,还不如一碗饱饭来的实在,他就再没有跪拜过离澈君了。甚至于什么太凌阁,什么双眼复明之类的,他都当成是老乞丐哄小孩的故事。

可现在,舒无隙来了,还带着“太凌真渊”。

“那么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带你去见太凌阁的医宗昆吾。”

路小蝉傻在那里。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舒无隙要带他去见谁?

太凌阁的医宗昆吾?

昆吾就是离澈的同门师兄,相传他有两千八百多年的医道大修。

“如果能见到医宗昆吾,无论他能不能治好你的眼睛,你都要跟我走。”

“啊?”

跟你走?你要我干什么?

“哪怕我带你去的地方,没有珍馐美味,没有山河骄姿人间美景,你都不能再离开。”

路小蝉歪了歪脑袋:“不是吧?你要带我去清修?”

他可不想清修!

他就是要吃珍馐美味,就算看不见他也要用耳朵倾听花谢花开、万物枯荣,那多么有意思啊。

但是舒无隙好像说一不二,自己如果不答应他,别说去太凌阁了,只怕舒无隙转身就会走,自己又要孤苦一人了。那么就算能看见了,始终会看厌,没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可贵。

“好,我答应你!”

“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去太凌阁。”

路小蝉的心就像枯旱的花,眼见着风一吹都要灰飞烟灭了,却因为舒无隙这一句话,就像下了一阵雨,放肆恣意开了个铺天盖地。

他们一路走着,路小蝉嗅了嗅,开口道:“我们到了医君庙!我要进去给离澈君上香!求他保佑你能顺利把我带去太凌阁!”

“医君庙?”

“对啊!医君庙!”

路小蝉反过来拉着舒无隙向医君庙里走,因为太着急了,差点踢到庙门槛。

此时的医君庙,没有之前那么热闹。

现在又是晚上,医君庙里几乎没有人了。

“舒无隙,你说你和我是故交……那你认得我的家人吧?他们有钱吗?我在这里花了那么多钱又吃又喝……他们会还给你吗?”

“我不需要你还。”

“那你一定特别有钱!要不然,你再给我点钱,让我请三炷香?我要拜拜仙君!”

“这是什么仙君?”

“离澈啊!医君离澈!就算不求他保佑我顺利见到医宗昆吾,我也该谢谢他这些年让我借他的香火吃了几天的饱饭。”

舒无隙却站在原处不动,似乎正仰着脸看着那尊医君像。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离澈不是这个样子。你不用拜了。”舒无隙说。

“那……那离澈是什么样子?”

“离澈十四岁就到了‘入势’的境界,所以他至寂灭都保持着少年的样子。这尊仙君像太老了。”

“哦!大概是世人都觉得离澈既然有仙号,那必然是个仙风道骨、老成持重的模样?”

“上房揭瓦、下海逐星、遛猫逗狗,如何老成持重?日日眷恋花花世俗,哪里来的仙风道骨。”

舒无隙似对离澈君看不顺眼,但是最后却一声叹息,百转千回。

“那我还是拜拜他吧。”

“不用了,这只是一尊泥像而已。世人都可以拜他,唯独你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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