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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撞仙(45)

昆吾没有找到泱苍和小师弟,却在泱苍的桌案上看见了一整排的瓶瓶罐罐,里面被灵土覆盖的种子都发了芽、抽了枝。

昆吾心中惊讶无比,无意境天除了神木“奉天”竟然有了其他的生灵。他抚摸着细嫩的绿叶,只觉得万分难得,却没想过“无生、无死”的境界因为这些生灵失去了意义。

远远地听见小师弟欢畅的笑声,昆吾更加惊讶,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能让小师弟开怀?

他寻着声音而去,看见泱苍衣阙翻飞站立于落魂崖边,而小师弟就站在一柄灵光四溢的仙剑上畅游无意剑海。

这一幕,惊得昆吾肝胆俱裂,要知道无意剑海并非天上的云海,乃是无意境天历任剑宗寂灭之后的剑意汇聚,一旦落下去就不仅仅是身心受创,连丹元都会被日积月累数万年的剑意摧毁。

当他走进了,才发现小师弟脚下踩着的,正是泱苍的仙剑。这柄仙剑本身就是上古灵兽长煙的脊椎铸就而成,再加上泱苍的修为,它的灵气非凡,是世间五柄至剑之中威力最大的一把。

小师弟张开双手,衣衫被风带得猎猎飞起,仙剑一瞬可纵横九万里,一下子就把小师弟给甩了下来。

昆吾睁大了眼睛,眼见着那柄剑一个飞转,随着小师弟一起下坠,在接近剑海的瞬间,又将小师弟给托了起来,还颠了颠,吓得小师弟摇摇晃晃喊着“不要不要”。

泱苍就站在崖边一直看着,只是神色不如从前那般冷肃,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昆吾立刻低下头来行礼:“在下的师弟顽劣,冒犯了剑宗的……”

泱苍连看都没有看昆吾一眼,只是轻微勾了一下手指,仙剑就慢了下来,像是一艘小船,载着小师弟在剑海之上一摇一晃。

眼看着小师弟就要回到崖边,昆吾开口道:“在下这就带着师弟下山,打扰了剑宗的清修实在是……”

忽然之间,那柄剑倒退而去,小师弟差点摔下去。

但是很快,剑就在剑海之上几个翻滚,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一会儿让他笑的开怀,一会儿又吓得他大叫“慢点慢点”。

“为什么你们动不动就说冒犯?”泱苍终于侧过脸来,给了昆吾一个正眼。

“谁都知道‘大气万象、天下无隙’,您的无隙剑让在下的师弟……”

“它能让小蝉开心就好。”泱苍只是淡淡地回了那么一句。

昆吾睁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坏掉了。

什么能让小蝉开心就好?

“你手里的是什么?”泱苍垂下眼,看着昆吾手里拎着的那个油纸袋子。

“这个……这是糖糕。在下将师弟留在无意境天这么许久,他肯定是要生我气的……”

“嗯,他喜欢吃糖糕和梅菜馅的烤饼。”

昆吾顿在那里,他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泱苍对每一个来到无意境天的人从不在意,为什么会知道小师弟喜欢吃什么呢?

“你留下这些,可以走了。”

“我是来……”

“你不是要去找东墟剑宗吗?找到了吗?”

“还……还没……”

“那你还不去找,留在这里干什么?”

“啊,是……”

昆吾立刻退下了,他并不是第一次上无意境天,但却是第一次被泱苍下了逐客令。

他一连上了无意境天九次,而第九次是他确定东墟剑宗被邪灵附体,必须要请泱苍出世诛邪。

但是他看见的却是……整个无意境天像是被大水淹没过,这是师弟使用了“太凌真渊”之后的的痕迹。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师弟又怎么会引天下大水入无意境天?

昆吾四处寻找,在泱苍的房间里,满室狼藉,上古书简扔了满地,桌面上的瓶瓶罐罐都摔碎了,那些长了几寸高的仙株灵草落在玲珑寒玉的地面之上,被冻上了一层寒霜。

小师弟的衣衫碎在玲珑寒玉的榻边,他的随身法器“太凌真渊”就扔在地上。

昆吾一把掀开了榻边的轻纱,什么都没有。

他呼喊着小师弟的名字,心里面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泱苍走火入魔,小师弟无法帮他导气归元,只能逃走。

他找了许久,终于在无意剑阁找到了小师弟,而泱苍已经完全变了。

因为他有了情欲。

昆吾请求泱苍把师弟还给他,但是泱苍却笑了。

他是我的。

谁要是带他走,我就是把三千世界翻过来,也叫他粉身碎骨。

原来,泱苍的逆天大劫不是雷霆万钧。

而是一个路小蝉。

昆吾呼出一口气来,后面的事他不敢再回想。

而且他知道,舒无隙也笃定他不会将过去的事告诉小蝉。

因为想起了过往,那么业火烧身的至痛自然也会想起来。

舒无隙在太凌阁有一处清居。

这个清居是真正的“清”,除了一张床塌、一个案台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小蝉还是像之前一样充满了好奇,东摸摸,西摸摸,舒无隙煮了一壶茶水,每每抬起眼来,总是看着路小蝉的方向。

“无隙哥哥……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我能去外面转转吗?”

路小蝉很想亲手摸一摸,太凌阁到底是什么样子。

“小蝉,你答应过我会跟我走。”

“记得啊。”路小蝉回过头来。

“如果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呢?”

舒无隙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但是却比平常听起来要更轻,像是担心会惊碎了什么。

路小蝉乐了起来。

“哈哈哈,你干脆说你要带我上无意境天得了!五色、无味、无生、无死!”

哗啦一下,舒无隙面前的茶壶翻倒下了,滚烫的茶水流得满桌都是,滴滴答答落在舒无隙的身上,他却一动不动,看着路小蝉的方向。

路小蝉一听,就知道不得了,他伸长了手,来到了桌案边,就要乱摸。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烫到?”路小蝉知道舒无隙的茶杯掉了,他担心得不得了。

眼看着路小蝉就要触碰到那滩冒着热气的水,舒无隙抬起了茶壶,热水瞬间化作了蒸汽,袅绕着汇聚起来,回到了茶壶之中。

“我没事。”

“啊,哦!”路小蝉盘腿坐了下来。

“你在乎我会被烫到吗?”

舒无隙侧过脸,靠近路小蝉,在他的鼻尖就快碰上他的时候停了下来。

路小蝉的睫毛很长很密,他带着少年不谙世事的英气,但每当他眨动眼睛的时候,就让人心软。

“怎么会不在乎呢?被烫伤是很疼的!”

路小蝉心想,舒无隙是把他想的多么没心没肺啊!

“烫伤的是我,疼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会在乎呢?”舒无隙看着路小蝉的眼睛问。

“我会心疼啊!”路小蝉捂住心脏的位置,“这里会像被揪起来,被撕裂了一样疼!”

“原来这就是心疼啊。”

舒无隙轻声道。

路小蝉特别不喜欢他轻声说话的时候,因为自己也会被堵住了一样,想要安慰他,心里有一种克制不住的触碰他的念想。

可是自己不能碰他。

“我带你出去走一走。”舒无隙起了身,轻轻拉着锁仙绫,将路小蝉带出门去。

路小蝉发现了,在太凌阁里,空间都是交叠的。

比如此刻,他们推开门,脚踩在地面上,路小蝉的脚下是山石起伏的道路,和他第一次踏进太凌阁的时候平滑如镜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里是哪里?”

“昆吾栽种仙株的地方。在这里,移植了一株不死树‘奉天’的枝桠。”

“真的?我听说‘奉天’的汁液做成的琼膏能让修真者事半功倍,而且还能祛除百病强身健体。

如果有的话,我能不能吃一点?”路小蝉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你不会爱吃的。对你而言,琼膏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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