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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窗朱户(32)

作者: 李禾苗 阅读记录

她侧头看他:“你呢?有钱有势,过得很舒畅吧?”

裴昶然面色黯淡,声音骤然间仿佛结了冰,“你大概想不出来,我十岁到十五岁的那段日子里,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这世上没人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啊!”珍珠惊道:“怎么会,你可是堂堂王爷啊!你爹是当今皇上,照理说侍候你的下人都应该有很多个啊,你瞧瞧咱们王府这么多下人!”

裴昶然冷笑道:“你哪里知道,那些下人惯是看人眼色的,主子若是不受人待见,下面的人自然也是应势而为。”

一时间屋里沉默,珍珠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裴昶然突觉今儿是怎么了,特别想和她说说自己的事情。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了,道:“至今为止,我还不曾与人聊过我的亲娘,她是个宠妃,在宫中过了三十几年,直到临死前那一年都是我爹最宠爱的妃子,他什么都依着她,却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被他给亲手给毒死的,你能相信这样的事情就在我眼前发生吗?”

珍珠被吓住了,哆嗦着道:“你在胡说八道吧?”

裴昶然嗤笑:“今夜并不曾饮酒,怎会胡说八道,这是真的!只不过他为何如此,我娘亲又为何心甘情愿喝下毒酒,我至今不知。”

珍珠瞪大眼睛瞧他:“那你不想法子去弄个明白,换做是我,定会想知道!”

她试着说:“或许,你可以直接问问你爹?”

裴昶然摇头,道:“那时我少年意气,出了事后满心悲愤就再也不曾叫过他爹。他找过我几次,见我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便不再与我说话,那时我得了耳鸣症,他叫人来医治我,除此之外就不管我死活。”

“如此过了几年,他带兵亲征,最后死在了途中,这事就成了永久的谜团。”

裴昶然说着,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茫然,“人人都说先帝是一位英明的贤主,当年就是死在榆木川之外的大漠中,他死了之后无人愿意替他出征。我自告奋勇地提出领兵,那是我第一次的出征。那年我十五岁,凭着一腔热血打得敌人三年不再进犯我朝。”

珍珠翻了一个身,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横过他腰腹部搂了搂道:“哎,天色晚了,这些伤心事还是莫要再想了,不如我们早些安睡,想来你明日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只觉他僵了一僵,随后慢慢地放松下来,柔声道:“好,你也早些睡。”

睡至半夜,珍珠只觉身边人的体温渐渐升腾,有一个硬硬的不明物体顶在她的身上,只是她一直在赶路实在太累了,当下也不细想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到天色大亮,她睁开眼睛身边人已经离开了。

她喊了一身:“有人吗?”

王大福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道:“娘娘,你睡醒了,奴才不便侍候您洗漱,把府中金大亮的媳妇给喊过来了,您瞧瞧人行不行,要是看着还成,今后就让她来侍候您。”

珍珠点头道:“成,把人叫进来吧。”

须臾,一个圆润身形的妇人走了进来,珍珠瞧着那人圆盘大脸,鼻梁微塌笑起来倒有两粒小小的酒窝,看着很有几分喜气,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妇人笑嘻嘻地道:“奴婢叫红玉,今年二十二岁了,一直在府上帮衬着干活,先头是在厨房中做糕饼的,王管家瞧着奴婢还算看着利索,就叫过来了,娘娘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了,这就帮您端进来。”

“好。”珍珠道:“王大福,你事办得不错,红玉以后就留在我这边吧,你另外再找个人去厨房帮手?”

“娘娘放心。”

王大福瞧着红玉出去端水了,慢吞吞走进二步,低声道:“娘娘,奴才还有个为难事,您能不能帮奴才一把。”

“呃。你说。”珍珠诧异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将军府之前是隔壁那位大人的,眼下厨房中虽还有些余粮,可总归是那位大人出银钱采办的,咱们不好吃他的吧?娘娘,你看?”

王大福一脸为难地说。

珍珠噗嗤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将军昨儿晚上把放着银钱的钥匙交给我了,铁箱子就在房里,你先去外头候着,等我起身了就进来。“

“是!”王大福露出笑脸,倒退着出去了。

红玉端着一个木盆进来,珍珠洗漱后,她便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一边弄着,一边请罪道:“娘娘见谅,奴婢先头也没侍候过什么贵人,不会挽发髻。”

珍珠笑道:“无事,我也没那么讲究,倒是你刚才说会做糕点,回头去弄些来给我尝尝,至于发髻嘛,不披头散发看着吓人就好,你说是不是。”

珍珠一路上来穿着男装,这会子算是安顿下来了,换了一身浅蓝色细棉上衣,搭一条绣着几朵清丽小花的裙子,鬓边插了一朵浅黄.色的珠花,整个人瞧着清清爽爽的。

弄完后,她打发红玉去给她端早膳来,又把王大福叫了进来,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道:“你先使着,不够再找我要。”

王大福拿着银子,迟疑了一下问道:“娘娘,您瞧着一个丫鬟是不是太少了,奴才要不要再使人出去买个新的进来?”

珍珠摆手道:“不用了,咱们是跟着将军来打战的,不是过来享福的,差不多就成了,何苦弄得这般复杂,我有手有脚用不着这么些人侍候,倒是你出去瞧瞧府里现下有多少人,若是太多了还得打发几个出去。”

王大福是宫里出来的,铺张浪费是知道的,这勤俭节约还是头一回。

第29章 漏夜出发

珍珠第二日在将军府清点了一下府里的人,厨房的,清扫的,洗衣的,统共加起来有十人,她粗粗算了一下,这些人一个月要出十两月银。

一想就觉得心疼。

她原是穷苦人家出身,想当初她爹忙活一整年都没个存粮,如今要使唤这么些下人,越想就觉得心有不安,王府里的事情她插不上话,这会儿既然把银钱都交到她手上了,就琢磨着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当晚,裴王爷回来后连连叹气,问了才道:“打战最怕的就是缺军粮,我今儿去瞧了,只够十万军马半个月的军饷。这城里驻扎着的只有一万人不到,九万人马驻扎在城外二里开外,要是一断粮就出大事了!”

他来回踱步,初秋的天气头上生生冒出了一头冷汗,他看着珍珠道:“我原本不想再和我这位兄长有什么瓜葛,可眼下看起来我还得去找他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出去找曲文钧,珍珠在屋里头坐着焦虑,就把王大福叫进来问话。

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原来这十人里头倒有八人是成双成对的公婆俩,家里头还有老人孩子要赡养,这要是辞了他们,恐怕即时家里就要断粮。

王大福被珍珠问得有些焦虑了,接下来也不等她再问,就道:“剩下两人,一个就是奴才了,另外一个是个寡.妇,孤儿寡母都在府上,是个帮忙洗衣的,一个就五百个铜板,娘娘心地淳厚,这也不好见死不救吧?”

珍珠叹了口气,想不到如今还成了这些人的衣食父母。

一主一仆对视着发愣,心下都有些忧心忡忡。

王大福见她脸色不对,试探着问道:“娘娘,咱们府上缺银子花了吗?要真不行,奴才就只能出去当这个恶人了,只说是奴才给您出的主意。”

珍珠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得王大福一脸懵。

她道:“也不是,王爷给我的银子够咱们花上好几年的,只是我刚听王爷说缺军饷,我就琢磨着自家使的银钱要不要也省着点花。”

还不等王大福接话,就看见裴昶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那位曲大公子,只见他脸色依旧不好,一看就是个病弱的。

裴昶然朗声道:“珍珠,你就别瞎琢磨了,这点银钱也帮不了我什么忙,该花的还是接着花,府里头这些人靠着本王养家糊口,你可别胡乱断了人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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