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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图(47)

作者: 十载如憾 阅读记录

其余不少有志之士将相好的姑娘带回老家,大多都没成。

着实不能怪姑娘们不习惯乡下,不说随地的鸡屎牛粪,光是厕所一项已经叫人无法忍受了。

城里抽水马桶普及率至少也有半数,这村里别说像样的蹲位了,只有一个村西头的粪坑,上面搭着一块木板,下头通往全村共用的沼气池,顶上没灯,四周都是溅射的痕迹。

门口也没“WC”之类的牌子,倒是瘸腿对联似的一左一右刷上两条标语:“建设美好乡村,为沼气贡出一份力!”

与——“不许随地大小便!”

好嘛,把人家去野外方便的路也堵死了。

这要是大晚上,熏得一个跟头栽进去都有可能。

人要吃喝拉撒,尴尬但必须面对,每日受此酷刑,还要被说成“娇气”,性子再好的姑娘也不干。

朱定锦低头掐着菜秧子,偶尔抬头,与姜母说笑,烛光朦胧。

身段好,模样好,还肯做事。

姜丁老二鬼使神差开了口:“那个弟妹啊,住的还习惯吗?吃的怎么样,晚上去西头蹲坑可要小心点,我们村里栽下去好几个,累得大伙捞出来,洗了半月的澡。”

说的不是土话,在一片哝哝乡音中格外异样,朱定锦与姜母抬头望向他。

他就这样赤裸裸将脏乱的现实揭出来,涂抹到玫瑰花上去。

姜逐搬着长条板凳走过来,将他隔到一旁:“我们不去西头,我们自家有。”

姜丁老二咬着烟屁股,打着哈哈,嘻嘻道:“也对,地主嘛,不同我们劳动人民为伍的。”

姜母择菜的手一停,脸色微微变了。

朱定锦没听清他刚刚那句口音不城不乡的话,不难猜出是句戳人痛尖的,拍掉手上菜叶站起来,姜逐却拉住她手腕,用土话朝厨房叫道:“爹!”

姜老爹杀气腾腾冲出来,胳膊鼓实,手上拎着柴刀,冲某个老伯骂道:“姜老丁管好你二龟蛋,嘴巴不干不净,老子要是地主受你鸟气,早把你卸了喂猪!”

一番大骂倾盆而出,用词熟练不过脑,气势强劲不用找,大概以前没少做过这类事,想必从小救美到大,身负“长工第一人”之类有前途的称谓,不怪姜家小姐对他生情。

没动上手,一窝坐土埂上的老爷们拍拍屁股溃逃了。

姜老爹将柴刀劈到地上,回身哄姜逐他妈:“仙女儿我们不怕的。”

切换之流畅,如京剧换脸。

人走空后,姜逐去将院门拴上,随后朱定锦被他带到后院的一间独立小房前。

朱定锦猜到这是个什么地方,想着算了,人生就是一道又一道难关,不是影视剧里只吃山珍海味,不入茅房半步的纸片人。

姜逐轻轻推门,屋檐下的灯笼光映进去,反射出瓷砖亮光:“去年翻新盖的,爸去伐了后山两棵香樟,我也买了烤瓷和冲水阀门寄回来了。”

“……”

朱定锦瞠目结舌。

这个规格,可以说比训练班宿舍还好上一点,光秃秃的砖墙上嵌了一个通风机,尽管现代的科技与山沟的质朴风结合在一起……实在有点不伦不类。

“家里没通电线,都是电池的。”姜逐拉亮了灯泡。

大概是新换上的电池,灯芯亮得格外明亮刺眼。

朱定锦轻声问:“为什么要新盖?”

“去年我跟他们说……我跟你好了,就想着哪天把你带回来,不能委屈,要照顾得好好的。”

朱定锦抬手捶他:“去年我还没答应你,怎么想这么远。”

姜逐握住她的拳头,放脸边亲了一下:“想了很多……很多遍。”

朱定锦说不出话,慢慢蹲到地上,把脸埋在双膝间,姜逐凑过去,朱定锦连连推他:“讨厌。”

推了一阵,姜逐还是锲而不舍黏过来,最后她任由他抱住,在他耳边说:

“你最讨厌了。”

腊二十八,天光晴好,流水席办起来了。

“囍”字红剪纸贴满门窗,来客们磕着瓜子花生,杜绝任何扫兴的话,朱定锦在姜母帮助下穿了一身嫁衣,描眉抹唇,撩起布帘偷看姜逐。

他第一次穿红衣。

新嫁娘的亮相激起了全场的哄声,随后发糖,敬酒,说祝兴的话。

一生一世、白头偕老,都算有文化的词了,大多人只会照葫芦画瓢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可能朱定锦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置身于这样一场土得掉渣的酒席,令人隐隐感到错乱的不真实,如果命运的剧本不这样诡谲难测,也许她会走上另一场婚礼,在最顶尖的私人教堂,邀请最有身份的宾客,水晶宫香槟酒,一流的活动策划,一流的主题流程,摄像跟拍,娱记翻墙。

可是无论如何,这周遭的一切都如同泛黄的旧胶片,一寸寸载入她的记忆,酒碗碰撞,背靠大山,脚下尘土飞扬。

只有黄天后土,和赤心衷肠。

第36章 光夜

摆过酒,入新房。

没有电的缘故,天色格外的浓黑,放眼望去,木头窗框外只有黝黑的树影,和连绵的远山。

与宣义太不一样了,那座梦想之都的夜色从来都是被灯红酒绿笼罩,玻璃反射各色迷离亮光。

时至今日,从宣义到姜家沟,跨越四个省,长达三千公里的路程,承载的一千多个日夜,一路上的决定,是对的错?

她凝视自己交叉的指尖,竟开始有些不确定。

某个声音喊叫,还来得及,快走,脱离轨道,还来得及。

她任由那个急迫的叫声回荡在胸膛里,安静坐在床榻边,将袖子伸给姜逐。

他拉住,嫁衣在别人帮助下很轻松从头上脱下,搭在板凳上,垂落一角。

也许是她散发出“任君采撷”的信息太明显了,姜逐几乎是不经思考将她压在身下,钳制这片温香暖玉。她靠近锁骨的皮肤上有一小点的红泥,大约涂口红的时候,不小心刮上去的。

他凑上去轻蹭两下,抬头时,拖拽抹开的凡士林沾在下唇,像洇出的一抹血。

自此意乱情迷。

亲吻的间隙,朱定锦缓慢抚过身上人的背肌,伸向他裤链。

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声影消逝,只保留最原始的疼痛。

她察觉自己意外的坦然。

没有光源,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但她还是勾勒出他征伐的模样,汗湿紧实的皮肤,腰线轮廓边界分明。

也许不是用眼睛,而是无数次的触感形成的图像。

逐渐脊背被快感抽得痉挛,风浪骤起。

寻欢作乐至灭顶的尽头。

初涉情/事的男人犹不知足,朱定锦睡下没多会,又被他闹起来。

炭盆烧得很旺,热到她觉得身体无一处不濡湿,吐出的呼吸都像是蒸笼缝里冒出的白汽,姜逐把她抱起来,吻她的锁骨,楔进她身体里。

她在他怀抱中漂浮着,脑海电闸无数次地烧断保险丝,又无数次重新连接。

尽是杂乱无章的片段,像是某种隐喻,细细软软的闪过,指甲在石头上轻轻划出痕迹,伴随潮汐一般无止境的欢愉,掺杂无可救药的苦痛,热望成瘾。

她双手伸入他发中,垂头看向他的眼眸。

双眼明润,有星河万千。

“你看见了什么?”

“光。”

他喘息。

朱定锦仰头,汗液沾湿头发,细细淌在脸上。

黑夜,她眼前,是无边沉沦的夜。

……

下雪了。

不知道几点,天昏暗,见不到日光。

朱定锦拢被起来,歪歪斜斜靠在床头,脚下炭盆溅出火星,窗户是用纸糊的,关不紧,微微开了一小道缝,雪花打着旋儿飘进来,没落到地,就被屋内热气融城水。

身上干净,衣服重换过了,盆里的也是新炭条,板凳上有早上煮的米粑和玉米粥,她不太记得姜逐什么时候起来过,忙活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脱鞋上床,抱着她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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