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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向晚(109)+番外

作者: 微生如也 阅读记录

“人命如国运,动辄如山崩地裂翻江倒海,人太微弱,力不可挡,只是皇上不可再造杀孽,或能让南平……”

夏侯公说着,便看着王太医如临大敌般地随子贤走了进来,双手颤抖地搭上了肖衍的脉象,面色已是煞白。

还没等肖衍开口问及,王太医已经双腿发软地直跪了下来,猛地往地下磕了几个头:“皇上饶命啊,臣听命于皇后,不得不从,否则便是人头落地,臣尚有八旬老母,下有妻儿孙辈,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混账!这南平究竟是谁的天下!”肖衍怒拍了桌子站起身来,咬牙指着王太医,王太医将头埋得更低,浑身颤抖。

而肖衍本一股火气上头想命人取了王太医的命,才想起方才夏侯公所言的不可再造杀孽,应是将那口气硬是压了下去。

也恍然才发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会轻易地将夺一人命挂在嘴边,与从前的那个肖衍竟是天渊之别了。

而百里春晴,她爱过的,是曾经的那个二皇子吧?

☆、第八十五章 对弈

当朝天子膝下唯一孩儿百日,又将近新春,皇城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送往高门贵胄的马车纷纷停在宫门外,置着贺礼,步行而入。

百里春晴揭开马车窗帷,遥望着宫门将近,甚至已可见琉璃明亮,不安油然,对谢檀道:“不如我还是回去吧,这……”

“没事的,”谢檀抚着百里春晴的手,“旧识虽多,你便时时跟在我身旁便可,不想讲话就别讲话,若是有人寻你不快,我便替你收拾。”

“呵,如今回了汴京,身披官服,却还是个舞刀弄枪的蛮子,”百里春晴不由一笑,又想起了那摩诃镇内的小院,有些伤感,“若是我们没回来,也不知如今在那小城镇里是什么模样。还有很多东西留在了那处,恐怕以后也找不回来了。”

“过几年……等过几年,我会寻个合适人替了我这位置,我们再回去吧。”谢檀浅笑,摸了摸百里春晴的头发,眼中脉脉如暖阳。

眼见着便已至宫门,谢檀牵了百里春晴的手,便在小黄门的引路下,步步深入皇城之内。

百里春晴仰头望着日光倾落在每一片琉璃瓦和朱红宫墙上,一切恍然如似昨日发生,更又如隔世未见,几分的惴惴不安不停开始萦绕。

而见过一切经年旧物,往昔历历在目,曾与肖衍在这皇城之内踏过的每一块石板砖,看过的每一朵花和每一棵树,说过的每一句蜜语甜言与山盟海誓翻涌覆盖过来,心跳微微有些生疼,止住了脚步,又看着谢檀望来的关怀目光,眼红了起来。

谢檀嘱那小黄门先行离开,扶着百里春晴在一旁的亭中坐下休息,关切地低声问了几句。

百里春晴更觉心中惭愧,抬眼看着谢檀,怯生生地说道:“对不起。”

“没事……”谢檀声音有些干哑,还是扯出了一分笑,“时辰还早,我们休息一下再去觐见帝后。”

百里春晴咬咬唇,不置可否。

而谢檀又望过周遭枯涩之景,恍而也见了曾经的那个少年,撑着伞,孤零零地站在滂沱大雨之中,溅起的水花一点点地晕湿了衣角,目光所及处,一对玉人在亭中相拥相依,低言互诉衷肠,漫天漫地的大雨之中,唯有自己茕茕而立,心底泛出浓烈苦涩,将一切吞没。

片刻此后,百里春晴才起身,拉住谢檀。

正欲走时,几个莺莺燕燕的女子正巧也往这亭中而来,一眼便见肖汝宁正在其中。

百里春晴讪讪,但还是向肖汝宁鞠了礼,肖汝宁脸色瞬时不悦,哼了一声:“二嫂啊,怎和谢大人在一起呀?”

一旁几个女子窃笑起来。

谢檀前几日本就对肖汝宁所言所行有了不满,碍于她天家公主的身份和季邈好言相劝,才未多以计较,没想这日不幸遇上,又是来给自己找来不快,便上前一步,将百里春晴护在了身后,冷冷直道:“她如今是我夫人,先帝亲笔谕旨赐婚,公主若是再是蓄意挑衅,那表示不将先帝放在眼里,又如何对得起你肖家列祖列宗!”

“你……”肖汝宁指着谢檀,杏眼怒瞪。

有女子拉着肖汝宁,想要息事宁人,没想肖汝宁更是上了火气,跳起来便破口大骂道:“你谢檀捡了我皇兄的破鞋,还自以为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啊……”

谢檀怒目,手紧握住了剑柄。

而肖汝宁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顿时一旁几人都傻了眼,百里春晴手仍停于空中。

“百!里!春!晴!”肖汝宁捂住脸,一字一字地咬牙怒道。

“你是公主,是万金之躯,如此污秽的话语居然能从你口中讲出,也还真是污了天家颜面,”百里春晴平静地说道,“自然,你说我我无所谓,但你侮辱我夫君我便只能给你一点教训。别以为身份尊贵就可如此肆意妄为,若是太过骄纵,这天下之间,给你教训的人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你以为你……”

肖汝宁还想不饶,上前一步时,被另几人拉住劝道:“公主,你不是要去向太后请安吗,可别耽误了时辰啊!”

一边说着,一边便连拉带拽地将肖汝宁拖走,肖汝宁不满地又回头骂了几句。

百里春晴看着几人远走,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回头就见谢檀一脸笑意深深,一手将自己揽住:“没想到夫人还有如此神勇一面……”

“唉,她那人就这样,”百里春晴脸上有些红,露出窘态,“从小就被先帝宠得没了边际,又自视是南平唯一的公主,不仅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是不饶人的模样,肖衍那时总说希望先帝将她早日许配了人家……”

刚说到此,一时发觉失言又及肖衍,结舌起来,尴尬地左右看看,却见肖衍冕服于身,站在不远处的池边岸汀,神情百般不可辨。

百里春晴正思量着是否要依规矩向肖衍鞠礼时,却侧眼看到谢檀非但没有屈膝,反而是挺直了腰背,遥遥与肖衍相望,面有笑,眼有光,而肖衍也扯了一丝笑意出来,指间抬起,犹如拈花。

百里春晴站在冰冻已化开的池边,百无聊赖地扯了一旁杂草往池里扔去,浮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又有小鱼欢畅地游了过来,试图去啄杂草,便又多扯了一些草,再回头看着亭中谢檀与肖衍两人对弈,虽沉默无言,但也如有杀气沉重。

肖衍取了白子,置于点上,又复取了一粒,拈于手中,看着谢檀手中黑子落下,蹙蹙眉,再思量了一下,也落了子,本以为三劫,却没想谢檀忽而转了战术,一时无解。

“谢檀,我俩相识多少年了?”肖衍再取了子,沉眼问道。

谢檀微微抬起眼角:“六岁相识,已近二十年了。”

“那与她……”肖衍转头望着百里春晴的娇小背影。

“也已是十三载,”谢檀接话,落下子,“我也识得她十三载了。”

“可她认识你也不过两年……”肖衍缓缓而道,“若以时日计量,朕与她少年夫妻,成婚五年,有很多事情是你并不知道的。”

“春日郊游折花,夏日观荷戏水,秋日对月吟诗,冬日饮酒赏雪,皇上与她做过的事,她都与我说过,”谢檀又微微低下头,手中拈着一枚黑子,“我知道皇上珍惜她,皇上的情真意切和用心良苦,她都记在心里,我也会替她感激您曾经的照顾。”

肖衍一时哑然,看着棋盘中白子被封,知谢檀已是起了猛烈攻势,试图拦截,却又被挤。

黑子再度落下,肖衍叹了口气:“朕输了。”

又停顿了一瞬,复问道:“过去都是你让着朕的吧?”

“过去是皇上棋艺精湛,臣赢不了。”

肖衍淡淡嗤笑:“那就是爱卿棋艺精进了。”

“是臣如今不想输了,”谢檀盯住肖衍,目光坚定,“亦不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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