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朝向晚(150)+番外

作者: 微生如也 阅读记录

手有些颤抖,便再也写不下字去。

百里春晴发怔地看了纸上墨迹,终于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泪水晕开笔墨,烛火染了眼角通红,极力掩住喉中哽咽起伏,身子不住颤抖起来,就似下一刻便会死去。

半晌后,才终于平静了几分,抬眼看着窗外乌云掩住了天色,一切都黯淡了下来,不自觉地起身,悄然开了房门,又唯恐惊扰了肖衍,小心翼翼地再将门掩起,步入廊道中,独坐于天光之下,扬起头,望着天边有未被乌云遮住的点点碎星。

忽而瓢泼大雨落了下来,脸上被淋了雨,百里春晴眯了眯双眼,牵着裙角跑入院中。

地面上积起了水洼,双脚并跳下去,溅起水花,鞋子透了水,裙角沾了雨,继而浑身都被大雨淋湿了透。

却似乎许久未能如此欢畅自在地想念着一个人了,想起曾在太傅府的院落时,他带着自己去踩水,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和疲累,但目光仍旧深情不化,再向自己伸出了手,自己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心地向他跳了过去,被他稳稳地抱入了怀中。

一边笑着,一边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着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而房内人影晃动,肖衍走到桌前,默默拿起百里春晴留在桌上的纸,低声念着百里春晴落笔写下给谢檀的字,鼻息酸涩,口中也泛起了浓郁的苦涩,竟是无法下咽,无法化解。

再走到门前,轻声开了一道门缝,望着院中那个清瘦的人儿在雨中缓缓踱步,又不时扬起下巴,直面着空中倾盆而下的雨水,哭笑不止,形同疯魔。

“阿晴……”肖衍扶住门框,也已随着百里春晴而潸然泪下,“你就如此忘不了他吗?”

肖怀亦病重离世,留了遗愿,望能遗体重归南平故土。耶律兴德更是亲笔致信了太后,称耶律步烟将带肖怀亦的遗体前来汴梁安葬。

太后为此颇有些犹豫不决,只得率人浩浩荡荡地从延福殿而至正阳殿,亲自寻了肖衍而来,想要征求肖衍的意见。

肖衍坐在百里春晴身旁,正与百里春晴念着书卷,兴致正浓,并不愿见太后,只嘱宫人告知太后静候。

太后在门外候了半晌,终于火气上了头,怒不可遏地冲入了房内,一眼瞥过百里春晴,却也因忌惮着肖衍而不敢直接对百里春晴发难,只一把夺过了肖衍手中的书卷,怒而撕成了两半,扔到地上,再指着肖衍道:“皇帝如此便是不好了,成日与一个并非后妃的女子私缠在一起,叫天下如何笑话!”

“如此的话,”肖衍缓缓站起身来,又俯身拾起地上书卷,“那朕便立百里春晴为后,太后以为如何呢?”

“我不要!”百里春晴猛地起身驳道。

太后亦是陡变了脸色:“谢檀尚未休妻出妇,皇帝又怎么能娶她……还要立后?怎么可以立她为后!”

“而朕却偏要与她成日私缠,天下爱如何笑话便如何笑话,大不了便是当个亡国之君罢了!”肖衍冷言以对。

“亡国……”太后气得浑身颤抖,“皇帝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真是被这狐媚女子魅惑得不轻,竟是连你这肖氏百年基业都已弃之不顾了……”

肖衍并不愿与太后诸多争辩,转身拉住百里春晴的手,换上一脸温柔笑容,道:“阿晴,外面天气好,我们去花园中走走吧。”

“太后……”百里春晴瞥着太后愠怒的脸,又拽住了肖衍,“太后来找你必然有事,你且听听吧……也许,也许有紧要之事,否则……”

太后独临朝政五载,也是初次前来与肖衍议事,若非难以决策,否则恐怕是早已下了决断,根本不会来问询肖衍的意见。

“既然阿晴这样说,”肖衍转头向着太后,“那太后且讲吧。”

太后脸色讪讪,但也知肖怀亦此事更为重要,便也咽下了不满,嘱锦文将耶律兴德亲笔书信交到肖衍手中。

肖衍狐疑展开书信,细读下来,神色也凝重了不少。

曾记得先帝一日病重,自己在先帝床前侍疾,听着他梦魇时唤着肖怀亦的名字,记得他大行前亦嘱咐自己迎肖怀亦回朝的话语。起初自己不过是想以军攻克契丹,迎接肖怀亦回来,如今南平国力空虚,大厦将倾,战事是无法再续,而肖怀亦既有遗言想回南平安葬,那便勉强算是完成了先帝的遗愿。

一袭紫衣高骑于马背上,依旧明艳夺目,而来人眼角眉梢间却也有了多年风霜痕迹,更有丧母之后的悲痛凝在眼中。

百里春晴站在肖衍身旁,望着那抹明紫下了马背,又率了众人阔步行来,一步步拾阶而上,行至肖衍跟前也并未跪下,仅微微低了下头,又双眸扫过百里春晴的脸,笑了一声:“夫人别来无恙啊!看起来夫人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又转向了肖衍,问道:“听闻皇上为了夫人而散了六宫,也不知何时会正是立后呢?”

耶律步烟语带讽刺,百里春晴明白是因谢檀之故,心头并未记恨,甚至略有感激,也不住盘算起别的事。

而肖衍却是黑下了脸,勉强赔笑了一下:“只要夫人愿意,随时都可以。”

说着,想要去牵百里春晴的手,百里春晴却急忙将手移开,双手攥在一起,又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肖衍面色便不自主地冷了一下。

细微动作落入了耶律步烟眼中,耶律步烟扯了扯嘴角,复了几分恭敬姿态,与肖衍一道前行入了殿内,商议着厚葬肖怀亦之事。

百里春晴不甘地跟在两人身后,却见耶律步烟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指向了殿宇另一侧。

耶律步烟借故腹疼,很快从殿内出来,闪身走入殿旁小道,见百里春晴早在焦急地在此等候,便迎了上去。

还未待百里春晴开口,耶律步烟已抢先道:“别的事不用解释了,你与肖衍究竟如今是何关系我也并不关心……”

“那你……”

“百里春晴,你去看看谢檀吧,再不去,恐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了,”耶律步烟眼圈红了,“他还在等你。”

“他……他还活着,是吗?”百里春晴泪如雨下。

“是,还活着,在摩诃镇,你们曾经想要一道生活的那里,”耶律步烟急急道,也红了眼,“只是他当年受重伤离开汴梁,而肖衍下了旨,南平没有人敢医治他,病邪伤及肌理,如今身子更是每况日下……”

“肖衍他竟然……”百里春晴万万没料到那时肖衍答应自己不害谢檀性命,却原来颁了如此一道旨意,杀人不用刀,也不见血,却是让那伤病折磨了谢檀那么多年。

正是说话间,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来,抬眼看见谢向晚正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百里春晴的腿,嚷道:“娘亲今日没来看我,原来是有事与别人在此偷会?”

“这是……”耶律步烟讶异一瞬。眼前的孩童机敏可爱,却也不知究竟姓甚名谁。

百里春晴抚过谢向晚的头发,忽而表情沉重起来,急急抓住了耶律步烟的手:“步烟,帮我带向晚离开,带他到大辽去,让他远离南平。肖衍如今已经起了杀他的心,我失去了谢檀和千一,如今我不能再失去向晚了……”

“这是谢檀的孩子……谢向晚吗?”耶律步烟看着眼前这个垂髫之年的孩童,细看一下,果然眼角眉梢间全都是谢檀的影子,一时恍然,鼻酸起来,蹲下身子,朝谢向晚伸出手,“跟我走,好吗?”

这句话,原来曾是想对谢檀说,不想阴差阳错间,只能对他的孩子如此说。

而这个与谢檀相貌已是□□成相似的孩子微微撅起嘴,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了百里春晴:“娘,你不要向晚了吗?”

“向晚乖,你听话,娘一定会来找你的,”百里春晴也蹲下身子,抱住谢向晚,眼泪不停洒落,“今后你要听话,听……”百里春晴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耶律步烟,“步烟,向晚便认你作干娘吧?”

上一篇:陆郎归 下一篇:圈养(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