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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向晚(52)+番外

作者: 微生如也 阅读记录

“禀殿下,刚刚抓到这个太监,称是从殿下您这里送折子回延和殿的。只是臣记得皇上今日嘱戚德业送来的折子共是十六册,而这太监身上却携有十七份折子,必是有问题……”方左拱手而道。

“哦,数量不对,那便是偷拿了折子,这可不是小罪啊……”肖衍缓声道,轻低下头,冷眼盯着史成济,“那只能请史公公随我们一道往延和殿说说情况,再由父皇定夺罪加几等了……”

夜幕深沉,周遭寂然。子贤默默站在肖衍身后,看着肖衍与史成济对话,忽而觉得眼前这位二皇子,似乎已不再是自己曾熟识的那个人了。

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那个从未有心计而谦和恭顺的人,在重新步入深宫之时起,大概就将自己纯善简单的那个魂魄留在了那二皇子府内,与百里春晴不知何时而归的魂灵依旧相守于缠绵悱恻的曾经。

子贤只觉有些悲凉,却也知那是肖衍唯一可行之路。

“混账!”皇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目以对。

史成济匐在地面,哆嗦得以无法再言,又是悄悄地抬头看了肖玉一眼,以求肖玉能出面救自己一命。

而肖玉也完全未料到情势陡转,双膝跪下,哀求道:“父皇息怒,儿臣不过是听闻二弟曾问及过契丹战事,想来他为父皇分忧已有一段日子了,又是统领禁军,才斗胆……”

“斗胆?朕看你是胆子无法无天了吧!”皇帝说着,突然又猛咳了几声,不住以手掩口,却感到手心落入几滴温热,再定睛一看,竟是一滩鲜血在手中,顿时大惊失色。

肖衍见状,忙上前扶住了皇帝,又对戚德业唤道:“快去请太医!也快通知母后!”

戚德业乱了心神,一路大呼小叫火急火燎地小跑了出去。

皇帝痛苦地捂住胸口,冷汗涔涔,几分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眼中怒气裹杂着悲痛,在肖玉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才开口道:“从今日起,太子不得踏出东宫一步,若再是德行有失,朕必不会轻饶!”

禁足非是小事,皇帝是动了真怒。

“是!儿臣谨遵……”肖玉眼圈通红,叩拜再三。而起身之时,又狠狠地瞪了肖衍一眼。

肖衍佯作不见肖玉的怨怒,转头对皇帝小心询问道:“依父皇看,这史公公呢?按律……当斩……”

伏在地面的史成济吓得往旁一歪,险些跌倒,口中无声。

肖玉亦是脸色大变,刚想对皇帝开口替史成济求饶一命,皇帝也已下了定夺:“史成济自幼服侍太子,也算是有功,此不表。今日之事也是主子安排的,他不过是服从命令罢了,就将他拖出去打四十大板,给朕狠狠地打!打到他不能再胡作非为为止!”

“父皇仁厚,儿臣敬诺。”肖衍低头相道,又暗暗心思沉了沉。本想除掉史成济来为上次子贤被打一事报仇,但如今看来,皇帝仍顾念对肖玉的父子情,也尚未决断更多,那便只得等明日上朝时,再给肖玉来一沉重一击。

一边思虑,一边抬眼望向了夺门而入的皇后。

皇后浅浅俯眼,心领神会。

傅太医急匆匆地赶来替皇帝诊治,皇后忧心地站在一旁,不停询问着病情。

肖衍听着皇后切切话语,微有些漠然。虽无十足证据证明那人就是肖玉,但皇后所做之事却是无可置疑。而抬眼之间,也见皇后颇为尴尬地看了自己一眼,肖衍只得垂下头,不想与皇后直面相对。

傅太医的脸色越发难堪,皇帝淡淡地低眉笑了笑,沉声道:“傅爱卿直说吧。”

“病邪深入骨髓机理,老臣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傅太医唉声道,“皇上需每日按时服用汤药,也切不可再多动怒了,否则火气击心,伤及五脏六腑,恐怕这真的是……”

“胡说八道!皇上是万岁!”皇后怒骂了一句。

傅太医急噤声。

“生死有命,朕从未强求,”皇帝仰天叹气,“纵使大限将至,也是命中注定的,哪有什么长命百岁之说,还万岁呢,”复又淡淡笑着,“若真是千岁万岁,始皇帝怎未能千秋万代呢?”

说罢,皇帝又望着一眼肖衍,怜爱道:“衍儿今日看奏折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又抬眼对皇后轻声:“皇后也是,回去吧。”

皇后本就对皇帝方才惩罚肖玉的旨意有所不满,也不愿多留,刚要开口告辞,就听肖衍温润声音开口言道:“父皇有恙,孩儿哪里还有心思歇息,不如今日便由孩儿在此陪父皇吧?孩儿出宫多年,也未有什么机会相伴父皇身旁,今日虽不是什么好时辰,但也算是机会难得……”

肖衍一边说着,一边悄然望了一眼皇后,皇后立马不宣心照,面上堆上笑容,直点头道:“是是是,今日就由衍儿在此陪皇上吧,也难为他一片孝心。皇上身边有如此一个孩儿,才是万般有福气呢!”

皇帝心情宽愉不少,颔首应允。

待皇后与傅太医走后,戚德业便命人熄了几盏灯,也退了下去。

殿内仅有灯火如豆,浅淡烛火落在皇帝暗沉的面色上,呼吸平稳,紧闭的双眼不时会颤动一下,深深浅浅的皱纹沿着他本是俊朗的面容蔓延开来,几乎是日甚一日而明晰可见地衰老下去。

肖衍忽而感到心酸,恍然而念,不知自己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如皇帝这样老去,而老去之后,曾约共白首之人在自己濒死之际,也不会在身边……

于是轻轻握住了皇帝的手,皇帝手中抽动了一下,又艰难地翻了个身,梦呓般地从浅浅的喘息中吐出了两个字:“怀亦……”

“怀亦……”肖衍愣了一下,复念了此名。

应是女子的名字。只是在皇帝为数不多的后宫嫔妃中寻着叫这个名字的人,却是一无所获。

才又松开了皇帝的手,站起身,出了内室,见戚德业正靠在外堂的墙角打盹儿,忍不住推了推他:“戚公公!醒一下!”

戚德业惊醒,刚要起身,肖衍则一下按住了他的肩膀,指尖又“嘘”了一声,再在戚德业一脸迷惑的眼神下,低声悄悄问道:“戚公公,你可识得一个叫做怀亦的人?”

戚德业瞪大双眼,小心地探头望了望内室,确认皇帝未醒,又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从何处得知此名?这……”

“方才父皇梦里叫了这个名字,是女子吧?”肖衍直直问道,“她是谁?”

“唉,这可真是……”戚德业深深地叹了口气,泪光噙在目中,“这可真是冤孽啊……怀亦是皇上的姐姐,先帝膝下的长公主……”

“长公主?”肖衍沉吟一瞬,又看向戚德业,小心一句,“他……爱她?”

戚德业一怔,垂下了头:“是,她是皇上这辈子……最为牵挂和爱慕的人啊……”

☆、第四十章 旧念

肖衍替戚德业端来热茶,戚德业战战兢兢地不敢接,一下跪在肖衍跟前,哭丧着脸道:“殿下您就别问了吧,这事……皇上那么多年一直瞒得好好的,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只是老奴近身服侍皇上,夜夜听皇上在梦里念叨着长公主的名字,心中也是替他难过……皇上他又是那种倔强的性子,打碎了牙都和着血往肚子里咽,更不愿被人揭穿伤疤!”

“戚公公不必担心,肖衍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肖衍诚恳地说道,“既然我都听父皇说出了这名字,父皇便未瞒我,而你若不说,那我去翻祖谱和皇城司的史卷也能翻出来,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肖衍循循善诱,戚德业终于禁不住劝说,耷拉的眼皮有一线光亮,仿佛回溯那遥远旧年:“长公主生母身份微贱,长公主出生后,就一直养在行宫中,直到十三岁才得以回宫。而皇上第一次见到长公主时,大约就陷了进去……她的举手投足都与宫中女子不同,而初见时,皇上也并不知她是他的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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