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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向晚(73)+番外

作者: 微生如也 阅读记录

二皇子再度娶妻,却是一切从简,比不得当初迎娶百里春晴时汴梁震动的恢弘,不过只是带了子贤和嫚儿舒语印岚四人从皇城离开,入了新修的二皇子府。

府内清净,没有人敲锣打鼓,也没有贺喜的人前来祝祷,唯有大红的灯笼和彩绸彰显着此时本应有的盛状,但那火色映入眼中,只留下几分凄凄哀哀的悲凉。

肖衍推门而入,便见凤冠霞帔的新妇坐于屋内,候着自己去掀火红的盖头。

烛火摇曳,光影婆娑,肖衍觉得脚下如踏了轻雾,迷迷蒙蒙,浑噩不清,不敢轻易靠近张其乐,转头看见案几上的龙凤双烛和合卺酒,深叹了一口气,再走到张其乐跟前,隔着盖头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嫁给我吗?”

盖头下的那人点点头。

“你还记得夏侯公所说的话吗,如此,你还是一意孤行吗?”

“是,其乐早就想好了,”张其乐柔声道,“能与殿下在一起,是其乐此生最大的福分,至于别的,都未有殿下您重要……”

肖衍目光闪烁,紧捏了一下拳头,才伸手轻触到了那盖头。

恍然想起曾经与百里春晴洞房花烛之时,她不停地咯咯笑着,红盖头在眼前不停地晃动,而自己也慌乱着,好几下未能抓住那盖头。

一时心急,索性一步上前抱住了她。

百里春晴身子不稳,仰身就倒在了床上,被自己压下身下,疼得大叫了一声,又气得自行摘了盖头,气鼓鼓地望着自己。

而那时自己看着身下女子的娇艳容颜,早已沉醉其间,迫不及待地去吻她的唇,一边喜极而泣道:“阿晴……你终于嫁给我了……”

那夜初夏,蝉噪鸟鸣衬月华流光,屋内一片缱绻柔情。

不及现时,听着窗外疾风,黑沉沉的乌云掩住了月光,似乎又将卷来一场暮冬难得一见的暴雨。天气寒凉,吐气见雾,更似要冻结了这屋内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殿下……”张其乐伸手拽了拽肖衍的衣角,语气中有了些哀怨,“你还不给其乐揭盖头吗?”

肖衍垂眼,眼前的人儿身子轻颤,心头不禁柔软了一下。

想起那日在宰相府前,张其乐抬头望着自己,面露了少女羞怯之意而轻道:“我知道你师拜百里昭,最喜读庄子,偏好左传,最怕诵楚辞九歌。我知道你喜欢王逸少的兰亭集序,倾慕阮籍嵇康之风。我知道你不愿与朝,更想做一个无忧无虑之人……”

那时的确心底被触动,但就算是万般感动张其乐对自己的一片倾心,却也不能说服自己全然去接受除了百里春晴之外的人。

可如今事已至此,只得继续一步步走下去,再无可回头之路。

也不知那路的尽头,究竟是哪一层的地狱……

肖衍咬了咬唇,一把揭开了张其乐的盖头,而盖头下那一张如花似玉小脸已早花了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抿着嘴,悲念地看着自己。

“唉……你别哭了……”肖衍在旁侧坐下身来,不知该如何安慰,手中却握着百里春晴的那把梳子,感到自己的心更是无比抽痛。

张其乐侧过身子,瞪着泪眼,嘴唇翕动,半晌讲不出话来,又低头抽泣起来。

半晌,肖衍才伸出一只手,替张其乐拭去了泪,又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抱歉……唉……你……你别哭了……”

“殿下……”

张其乐抬眼,正欲要说什么,屋外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着子贤心急如焚的声音:“殿下不好了!皇上……皇上恐怕不行了!”

子贤驾马车,猛地策鞭,皇城在前,黑云压顶,整个汴梁城都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憋得无法开口说话。

肖衍和张其乐坐于马车内,换下了喜服,也均是随意换了常服,脸上的疲累未尽,又添了满满的担忧。

才下马车,就见张秀已经候在了大路一侧,大步向两人走来,又依规矩分别向肖衍和张其乐鞠礼。

张其乐微微有些不适,但忽而想起这日开始,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只是从前的官员家眷那么简单,而今后若是再遇到肖汝宁,也不必再像从前那般小心谨慎了,不觉便有些得意起来,巴望着能早些见到肖汝宁,看看她如今究竟会是幅什么表情。

而张秀一边与肖衍往延和殿走,一边匆匆说着:“殿下,看这情形,皇上大约是撑不住了,今夜恐怕就会定下储君之人……”

肖衍沉着眼,静静听着。

“大皇子和三皇子已死,四皇子远在边塞,五皇子在琼州,六皇子年幼,如今只有殿下您才是最大的胜算……”张秀喘着粗气道,“只要今夜定下,殿下便可以择时承应天命了。”

“若父皇不选我?”

张秀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目光中有了些少见的狠辣:“臣已与皇后协通好了,内外宫人均是我们自己的人。而臣也通知了亲近的朝臣前来,到时候都可做个佐证,没有人敢外泄一句话……”

肖衍明白张秀如今已是动了破釜沉舟之念,并且早已在自己未知之时就已经安排妥当。但没想到为这储君之位,张秀还真是颇动了些心思,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谋算深沉许多。

抬眼看着张秀侧脸在旁,肖衍竟而突觉了几分寒意,如芒在背,而脑中却又突然想起了史记卷中载:“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

外戚之助焉……

☆、第五十七章 储君

大雨倾盆而下,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明黄色的屋檐上,再滴滴答答地落了在汉白玉的栏杆上,一点一点地渗入石缝中,寒气便从地面下冒了起来,让人不禁寒颤。

延和殿内被浓重的药气浸透,而皇帝昏睡不醒,似乎又老了一大圈,鬓角头发已经白透,面子皱纹如沟壑纵横,松软的眼皮紧闭,偶尔会轻颤一下,口中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

皇后紧紧地拽住皇帝的手,坐在榻旁,其余为数不多的几位嫔妃与肖烨肖汝宁均跪在了床榻之下,不停地哭着,呜呜咽咽一片。

王太医与另几位太医在一侧交头接耳会诊,也是面露难色,又悄悄将戚德业唤到身旁,低声道:“恐怕是得准备准备着了……”

肖衍和张其乐紧跟在张秀身后,也入了内室,见此状,也如众人一样跪下身来。

皇后见肖衍已至,轻声在皇帝耳畔道:“皇上,孩子们都到了,您睁眼看看吧……”

皇帝嘴唇轻启,皇后立马俯身将耳朵贴了上去,又慌忙地招呼戚德业道:“皇上想喝水,快呈水!”

有宫女急急忙忙地端了水上来,肖衍则起身,坐于床榻边,将皇帝扶起了半个身子。而皇帝身上无力,又整个人躺入了肖衍怀中,如若气息将尽一般。

“衍……衍儿……”半晌,皇帝双眼微微睁开,嘴角扯出了一丝笑,似乎神识清醒了一些。

“是,孩子在这里……”肖衍应着,声音哽咽。

“衍儿,衍儿……是父皇对不起你……这辈子,朕做了很多错事,而对你,朕是最为亏欠……”皇帝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沿着鬓角白发不停地流到肖衍衣襟上,“衍儿,别怪父皇……”

肖衍也流泪,听皇帝不停地道歉,不住握紧了皇帝的手,却是完全不知皇帝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有如此之言,颇有些不解地望向了皇后。

皇后掐紧了手,指甲嵌入肉里,生怕皇帝一时糊涂就将百里春晴之事说了出来。

但有众人在场,皇后亦不敢轻举妄动,额间不停地冒着冷汗。

皇帝一直不停地对肖衍说着话,含含糊糊,肖衍并听不清所言为何。

随后,皇帝又不住猛地咳嗽起来,王太医忙走前来,肖衍急忙站了起来。

“唉……”王太医轻叹了一口气,又复替皇帝把脉另一只手,接着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朕……不行了是吗?”皇帝嘴角上扬了一下,而后一口血从口中喷溅出来,洒了肖衍一脸一身,双目垂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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