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苗注意到诺诺一直偷偷在看卡罗尔筷子尖那坨鱼肉，他自己面前的已经吃干净了， 这么看他果然也是挺喜欢吃的。
卡罗尔发现后自然是想给他夹，结果被庄以岩无情阻止。
她没说话。
庄以岩却解释：“诺诺以前连这样的八仙盘都只吃一个格子。”
“以前？”
“嗯， 他家里人为了让他好好吃饭，也做过这样的菜盘，但没什么用。”
“后来？”
“据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突然敢动筷子了， 其中最大的变化是在游戏内测里。
没人知道他在内测里是什么表现，他只会跟卡罗尔说，然后，很幸运，我在欧服内测的时候也遇到了他。”
还有我……师父……卷毛……书苗心里默数。
“只有我和卡罗尔意识到了他在现实和虚拟中的截然不同，但还是认为那并不是让他有变化的决定性因素。
这次公测卡罗尔全程陪玩，发现欧洲的日常任务里有个每日占星，玩家每天可以拨动星盘来占卜，看今天自己的命运……诺诺很喜欢这个任务。”
说话间，就看到诺诺实在等不到松鼠桂鱼，又不敢自己夹，便小郁闷的拨了下餐盘，挑了另一个格子的吃。
想到他只吃自己面前东西的那专注劲儿，书苗惊了：“真的是大进步了！”
“是啊。”
庄以岩也给她夹了根高汤娃娃菜，“虚拟世界对人的影响可大可小，但是像这样直接剔除现实的影响，让自闭症患者在虚拟世界敞开心扉，确实很神奇。”
“你不就是这样的设想吗？”书苗想到他的论文。
“相比现在的发展，我当初的想法太不成熟了。
我考虑的是设计场景和剧情来刺激患者，没想让这个专属患者的虚拟世界中还有第二个独立人格，因为这可能是很危险的事。
诺诺在游戏里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害，但他的承受度却远高于现实，总体来讲病情在波动往上转好。”
“有可能治好吗？”书苗有些紧张。
“不知道，总比没希望好吧。”
“哦。”
失望。
庄以岩一顿，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问：“怎么了？”
“如果……”我有个同事他也很需要帮助但是如果帮助了他可能我就会因为掉马甲陷入失业危机……
可卷毛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呀。
他也能在混乱纪元里变好吗？
如果适得其反了呢？
书苗低下头：“没有……我……我再想想。”
“嗯。”
庄以岩沉吟两秒，意味深长，“你会相信我解决问题的能力的吧？”
“诶？当，当然！”
“那就好，吃饭，别等凉了。”
“哦。”
书苗乖乖埋头扒饭。
吃完时间还早，某死宅苗却不急着回去，偷偷瞥另一边自己还没参观过的地方。
庄以岩更不急了，从容掏出“我的世界”周边咖啡杯，卷起袖子去做咖啡，旁边就是吧台，他一边擦杯子，一边给书苗使眼色。
让她去找诺诺说话。
诺诺吃完饭后也没走，拿出了一个白板写写画画，一点理会别人的意图都没有。
书苗指指自己鼻子，有点惊讶。
她知道诺诺有点自闭症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大的感觉，因为从一开始诺诺就没有给她需要特别照顾的感觉。
这和现实中和卷毛相处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样有自闭倾向，她对卷毛就显然更加包容一点，当然，也不排除卷毛是个可爱同事的缘故。
可是一到见了面，在这个诺诺用来养病的地方见到他，那感觉就完全两样了。
怕跟他说话……说错话怎么办？怎么样才算正确的话题，他有没有什么特别不能惹的地方？
不知道，就好比绝对不能跟卷毛说守望凉了。
她现在也实在不知道诺诺会被什么话题刺激哭。
不能白吃这顿饭！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朝诺诺挪了几屁股。
“咳哼！”卡罗尔坐在后边翘着腿玩手机，注意力却一点没松，直盯着她，眼含杀气。
然而书苗却不怂反上，得了鼓励似的继续朝诺诺挪过去：“你在，画什么呀？”
诺诺缩了一下，没抬头，手也停了，整个人被点穴似的石化着。
书苗保持着歪头的姿势，眨巴眼，强行认为自己不尴尬。
“他在画他想要的家。”
卡罗尔插话，“这位Z先生许诺给他打造一个，呵！”
语气不怀好意，诺诺瑟瑟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书苗看着诺诺手里……好听点说抽象派，难听点说野兽派……怎么还原都应该家徒四壁的……画，很认真的点点头：“嗯……是很，有想法的了。”
她同情的看向庄以岩，忽然对他所说的“解决问题的能力”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这种诺言都敢给，再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啊，难道到时候用绿幕给诺诺弄特效？
怪不得卡罗尔要用这种嘲讽的语调，书苗厚道人，这时候她已经在考虑为庄以岩留后路了。
她又夸了几句，实在得不到诺诺的回应，只能强绷着尴尬脸站起来，去帮庄以岩拿咖啡。
“聊得怎么样？”庄以岩一脸明知故问。
“你……打算怎么造他的那个……额……家？”
“我觉得唯独你不会觉得这是问题。”
“咦？”书苗有点卡壳，“额，我想想……”
“看来人饿着肚子才能勤于思考，饱食了就开始思银育了。”
他把咖啡递给她。
“你才思银育呢哈哈……诶！？不是吧，你想用全息技术给他打造一个？”
见庄以岩默认，书苗头皮都麻了：“天啦，这代价太大了，你知道这需要建多少模吗？还是说直接把他送进‘我的世界’？如果真要开发这样的程序，投入简直……不科学，还不如让他在我们游戏里玩……等等！”
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书苗恍然大悟：“你盯上我们游戏了？领地？！自主建设那儿？”
“一个大陆才十六个玩家自治领地，我可吃不消弄这十六分之一来做医疗实验，全国玩家也不答应啊。”
“那……”
“我在和创次元商量，问你们买一个岛。”
“……哐当！”书苗一勺子掉在桌上，惊悚的望向庄以岩，“买……买？”
“世界那么大，总能有个无名岛屿，充当一下世外桃源吧。”
他一脸理所当然。
“……你确定不会成为禁闭岛？”
“咦，真厉害呢，我的灵感来源确实是这个。”
庄以岩一脸赞赏，“不过重点可不在禁闭上，除非你……好这一口。”
“不敢当不敢当！”
“想想还是挺带感的，说不定可以试试？”他真的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来吗？”
“打扰了打扰了！”书苗双手抱拳。
“哈！如果谈成了，你确定你不会来吗？”
“不大可能……吧。”
书苗隐晦的表示拒绝，“我们不是那么随便的游戏。”
“正是因为不随便，所以才有可能答应吧。”
书苗陷入沉默。
“混乱纪元虽说基于地球，但却可以是一个无限的世界。
相信我，即使做不了第一个，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提出这请求的人，就看你们创次元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只想用这个岛，开医院？”
“当然，现实中开一个代价太大了，我很穷，可没这么多钱。”
庄以岩指指身后，“光这个，我背了不少贷款了。”
“我不信！”
“所以你是要检查我工资卡吗？”
“额……”
“哎。”
他真的掏口袋，摸出一个卡夹，“既然不信……”
“信信信！”
“没关系，别客气呀，反正没钱，我可以告诉你密码，你自己去刷一下试试。”
他掏出一张建行卡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