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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1507)+番外

作者: miss_苏 阅读记录

他也顾不得它们,只随便在厨房里找了个饼子,掰了暂时丢给它们——那厨房里,竟然也是寒锅冷灶的,叫他不由得担心,她自己是不是至少有一两天没有开过伙了。

他小心翼翼走进房内,见她正背身儿坐在窗下。

他小心地喊她一声儿,不知为何心下只觉空虚,倒仿佛他自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听见他的声音,这才霍地一下子转过身来。

她几乎随着转身,就立时堆起满脸的笑。

可是他却知道,她这笑容却并不是从心底里生发出来的——他开院门,又进了厨房,接着喂猫喂狗……那么些动静,她却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回来了。

“你回来了?饿了吧,快坐下,我给你整饭去。”她站起身来,他这才瞧见她手里原来正忙着针线活。

他却走上前去按住她,心里没办法因为她的笑、她的忙碌而欢喜,他反倒是说不出的忧心忡忡。

——她是令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她便也跟令主子一样儿,并不擅长女红。

可是她却竟然在做针线活儿,而且是抱在怀里一大堆……那些活计,分明都是他的衬衣衬裤,还有袜子和鞋底。

他早知道这些不是她擅长的,所以他一向都不用她做;况且这些活计累眼睛又熬神,他也一向都舍不得她做。可是她今儿,却自作主张忙活起这些来。

他大步走上前,迎住她,按住她的肩膀,“你别忙活。我吃过饭回来的,这会子肚子里还不空。若待会儿我饿了,我去做就是。”

他极力克制着心底的担忧,反倒笑嘻嘻垂首看着她手里的活计,“哎哟,怎么着,变贤惠啦,都替我做起这些针线活儿来啦?”

她尴尬不已,急忙丢开了那些活计,连同针线笸箩,一起往炕衾底下塞。

嘴里却说着,“咳,说什么呢?倒像我从前不贤惠似的!我要是不贤惠,你又与我在一起干嘛?你不如赶紧去找个贤惠的!”

他便努力地笑,伸臂抱住她,“这天下会做针线的贤惠女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可惜啊,我就不稀罕那些遍地都是的,我偏喜欢不会做针线的、不贤惠的!那才是百里挑一,远近村里独一份儿呢!”

她也是笑开,点开他脑门子,啐了一声儿,“呸,你又暗暗骂我是十里八村儿最懒惰的婆娘!”

两个人又是如往常一般斗嘴,说说笑笑着天就黑下来了。两人一起下厨做饭,她炸饽饽,他炒菜。忙活完了上炕盘腿吃饭,背后窗上被天色点点染上了青黑的夜色。

这样的一刻,是他在这世间最最留恋的画面。

民间有话儿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是没办法给她一个孩子,可是两个人能这样相伴,也已是他心中最美的图景。

他甚至这会子非常想提议——要不,就抱个孩子回来养吧?

这话还没等开口,她却说吃饱了,又从炕衾底下抽出针线笸箩来,说叫他多吃点儿,她一边做针线,一边陪着他吃。

他便顾不上说那句话,只急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去。

“妞,究竟出什么事儿了?你别瞒着我。”他哪儿还有心情吃饭,急得都要火上房了。

她垂下头,显见着犹豫了好一会子,这才缓缓道,“小高那孩子,从宫里叫人来给你问安。”

他点点头,故作轻松地“哦”了一声儿:“难为他这几年一直都没忘了这个事儿去,只要宫里有人过来,他必定提前嘱咐了,给咱们又是带礼,又是捎话儿的。”

她点点头,却又不吱声了。

他便也忖出这里头必定有事儿,她的怏怏不快,她忽然做起针线活儿来,怕都是与高云从问安的事儿有关。

见她不想说,他便也只能狠狠地忍住了。待得夜晚,等她睡熟了,他方悄然披衣起身,推门出院,去寻那个捎来话儿的人。

他这才知道,高云从急切地想要告诉他,宫里又有人想翻他当年跟她的这一笔旧账去。

饶是他,那一刻都呆呆愣了半晌。

他和她,曾经再一个是首领太监,一个是掌事儿女子,却也不过是命若蝼蚁罢了,不至于叫人这么多年还在惦记着。

可是既然还有人重翻旧账,那就不是为了他们两个,而是针对——令主子的。

这些年虽说远在皇陵,看似与京师与宫禁远隔,可是事实上皇陵也在内务府管辖之下,凭毛团儿的耳目,他对宫里的一切依旧了若指掌。

他何尝不明白,此时皇上已经五十四岁了,那后宫里的争斗便已经不再是嫔妃争宠,而是发展到了——皇子争储。

以当年九龙夺嫡的旧事,可见皇子争储这原本是比后宫争宠来得更惨烈的争斗,牵扯到的不仅仅是后宫,更有前朝,还要席卷宗室。稍微不小心,便不是一个嫔妃得宠失宠的小事,是会动摇大清的根基,是会毁了皇上二十九年来苦心孤诣营造而成的乾隆盛世啊!

而令主子因位列贵妃,仅在皇后之下,又尤其是因为诞育了极为酷似皇上的十五阿哥——这便难免成了人家心头的刺去。

他听完,只抬头静静问那传话的人,“小高可曾告诉你了,说这话的人,究竟是谁?”

那传话人也只是摇头,“高公公也没细说,只说是宫里这话儿已经甚嚣尘上,还请毛爷您早加提防。”

.

他回去,披着两肩夜色,踏破月色零落。

他便隐约明白,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必定是早就得了信儿去。

他心下也似烦乱,立在田垄头儿上,高高仰起头,看那漫天零落的星光。

若只是他自己和她,那倒好办,大不了不顾一切逃走就是。这天下这样大,怎么着都能有一口活命的饭去。

可是他明白,他们两个牵扯到的,是令主子。若他们两个在这个节骨眼儿跑了,那令主子必定受到牵连。

说到底——还是他拖累了她去。

宫中女子满了年岁可以出宫回家,听凭婚配;可他是太监,没有年纪轻轻就随便儿卸了差事的道理。于是即便出宫,也只能是换个差事,从宫里挪到皇陵里来。

一个太监,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散落民间去的。终究因为他们熟知大内秘辛,故此这一辈子便都没有“自由”二字。便是皇上,也不能随便就改了祖宗规矩,将他的身份给改了去,否则反倒会令内务府上下更加侧目了去。

所以她跟着他啊,说是世外桃源,便也依旧还是在这皇陵里,依旧还在内务府大臣的眼皮子底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儿,只要有人再提起他们两个来,他们当年曾经担心的噩梦,便还是会再度重来。

直到,将他们吞没了去。

他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条命不要了。可是他不能丢下她,他更不能——连累了令主子和十五阿哥去啊!

为今之计,在这无形的天罗地网里,能破掉那背后之人诡计的法子便也只剩下了一个。

夜色幽暗,月色零落,他在黑暗天地里闭上了眼。

他决定了,倘若宫里的消息传来的那日,他会自己先豁出性命去。

虽说舍不下他,可是他想,或许这对她也是一件好事、一种解脱吧。

若没有了他,她便再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去,尽管还能趁着三十岁的年纪,嫁人、生子,从此一辈子,人间烟火,天伦之乐去。

他定下了主意,这便脚步沉沉往回走。

这是皇陵,跟京师相聚是有几天的路程;可是这点子路程,又哪里有多远呢?宫里的消息,几天之后便会传到皇陵这边来。到时候必定有内务府官员查问,整个皇陵村内外的陵户们怕也会对他们侧目相视。

这便还留给他的日子,就剩下这几天了。

他得在这几天里,将一切都安排好。

他这些年手里还攒下一笔银子,她得挪出来,都给她留下。就算——给她添一笔嫁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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