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妃传(159)
沈濯干脆地点头:“是。”
韦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也好。”
沈濯也沉默下去。
她的祖母虽然软弱,却是个通透之人。
许久,沈濯上前一步:“祖母,事情要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办妥。”
韦老夫人目光微闪:“你说谁?”
沈濯弯一弯嘴角:“很多人。”
韦老夫人心中一顿,扶在她伸出的胳膊上,微一用力,站了起来:“好。”
……
……
沈恭已经等得快要不耐烦了,见她祖孙从内室出来,忙坐直了身子:“你看……”
韦老夫人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泪水掉了下来:“老爷是铁了心,要抬举鲍氏,跟我平起平坐?”
沈恭搓了搓手指,认为韦老夫人不同意,有些为难地辩解:“想要承嗣小太爷,就只有这一个法子最合适。可是你的儿子,总不能不管你叫娘;她的儿子若是单立一支,我也不能还留着她在府里当妾……毕竟,儿子们都还是官身,得要脸……”
沈濯不想再听下去,直接开口:“搬出去就行。”
沈恭一愣。
沈濯抬起眼来,古井无波:“既然是两房,那就是祖父上午说的话,各家门,另家户。想要平起平坐,那就分个清清楚楚。让她和二叔搬出去,过他们那一支的自在日子。不要在我祖母眼前耀武扬威。就行。”
话已经摊开到了这个地步,沈恭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自然如此。她们是那一支,你们是这一支。两边以后就各过各的。”
韦老夫人终于打去一切妄想,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把家产也分清楚吧。”
说到这里,沈恭的眼睛里精光闪过,忙道:“此事我是这样想。如今吴兴沈的分宗之事已经开始谈了。我们不如在此事尚未落定之时,先跟小太爷把承嗣的事情做了。等分宗之事来时,想必小太爷名下多了两个孙辈,田产铺子拿回来也会顺利一些。”
韦老夫人抬眼看他。
沈恭眼皮轻颤,忙又道:“两支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家里的产业自然也该分清楚。该我父亲那一份的,自然是诲儿的。反正日后小太爷那一份的,也都是大郎和三郎的。你说呢?”
韦老夫人鄙夷之色一闪,转开目光:“可以。”
沈濯站了起来:“既然说好了,我去请太爷爷来吧?”
沈恭却不敢一个人单独跟韦老夫人在一起,忙道:“还是我去。”
沈濯勾一勾嘴角:“祖父和祖母不如找找家谱、账册之类的。毕竟这件事,还是要去衙门备案的。”
韦老夫人垂首看着自己的袖子,冷声道:“趁着我还没有后悔。”
沈恭稍一踌躇,咬了咬牙,重重点头:“这等事,早些安了小太爷的心,自然最好!”
半个时辰后,沈恭和韦老夫人将家里的种种账册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分割清楚,外头沈恒也牵着沈濯的手走了进来。
“德先,你说,你这又是何苦!我……知道你的孝心……”沈恒老泪纵横。
沈恭连忙疾步迎过去,假惺惺地也哭了起来:“小叔,您待我恩重如山,我不如此,怎能报答得了您?”
沈濯进了房门就去扶了韦老夫人坐下。
短短半个时辰,韦老夫人却已经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扶着沈恒在上首坐好,沈恭擦了泪,道:“此事,我跟拙荆已经商议完毕。想请小叔的意思,若是小叔还能看得起我,不妨我们就去衙门备个案。然后挑个黄道吉日,我陪您一道回吴兴,再办仪式不迟。”
沈恒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些事情,你跟衙门熟悉,你去办。我都听你的。”
沈恭大喜,看了韦老夫人一眼,小心问道:“韦氏,你看……”
韦老夫人疲惫地摇了摇头:“老爷安排吧。”
沈恭满面堆笑地站了起来:“既然如此,今日正好无事。择日不如撞日,我带着黄平就去一趟。濯姐儿,你去替你祖母吩咐厨房,好生收拾一桌宴席,晚上,我好好陪你——陪你曾祖喝一杯!”
沈濯微笑点头。
沈恭兴冲冲地抱起账册就往外走。
沈濯高声命:“甘嬷嬷,麻烦你和黄平一起陪着祖父去。那些账册,不要遗失弄乱了。”
甘嬷嬷答应了一声,跟着沈恭走了。
这里,韦老夫人郑重地先给沈恒行大礼:“儿媳见过公爹。”
沈恒激动得胡子一翘一翘,手足无措:“这个,这个,我还没给你准备见面礼……”
沈濯笑嘻嘻地上前搀了沈恒:“太爷爷,这回,我可就真是您的曾孙女儿啦!”
沈恒一把把她抱在胸前,放声痛哭:“我沈恒,有后了!”
第一八九章 利?弊?
但是在衙门里,沈恭却遇着了碍难。
书吏从户房里出来,拿着簿籍,满面惊疑:“沈叔,您真的要兼祧,还要把家产这就分开?”
沈恭心里打了个突:“不妥么?”
书吏搓着下巴上短短的胡子,尖脸皱作一团:“家产都给二郎,这倒没什么,好办。不过,您还在,家产就分开……这以后,大郎和三郎要是哪天一个冲动,告您不慈,您这罪名可妥妥的!”
沈恭大笑:“不怕不怕!我大郎三郎都极为孝顺,这种小事,不会的!”
书吏只好挠挠头,去了。
蹊跷啊!
这怎么可能?!
搁谁谁不闹啊!?
不仅被一起出嗣,那一房还抬了个妾室当正房夫人——这不是跟自家打擂台么?
不过还好,那幢房产,直接写在大郎名下了。
书吏摇摇头,真不知道沈叔怎么想的。
黄平在一边看着自家这位二货男主人,一脸木然。
你这种人,就活该让二小姐算计死你!
最后按手印,书吏又拦住了沈恭:“沈叔,您可想好了啊?以后这两房,可就是两支了。律法上讲,您虽然是他们仨的爹;但是大郎如果不管二郎,那可就什么责任道义,都不用担着了!”
是吗?
沈恭手指上蘸着朱砂印泥,一阵犹豫。
以后,大郎就可以不管二郎了?!
不会!
沈恭心里一转念。
无论如何,自己是父亲!
一个孝字,沈信言身为礼部侍郎,还是要的!
而且,小太爷那边,只要自己哄得好,他一定会帮着自己劝说沈信言照看沈信诲的!
不仅如此!
他想起今天他亲自劝说沈信诲答应这一处断方案的话:“你先把爹手里这份家产拿到手。小太爷那边,他能活几年?他一归了西,那家产还不都是我说了算?我说要留着我自己养老,大郎他们还能跟我抢吗?到时候,我悄悄给你,不就是了?”
沈恭得意地笑着,痛痛快快、狠狠地摁了手印。
黄平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甘嬷嬷一眼。
甘嬷嬷跟他一样,正在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行了。
办成了。
……
……
晚上这顿宴席没吃成。
因为沈恒小太爷心情太过激荡,心力交瘁,不到酉时就沉沉睡去。
韦老夫人也觉得心口发闷,支撑不住,只要躺着。
少了这两位,这席面还吃喝得有什么意思?
沈恭扫去兴头,索性回了春深斋,关起门来,自己跟老鲍姨娘喝了半夜酒。
老鲍姨娘则整整哭了一宿。
煎熬了这么多年!
她终于在韦老夫人还没死的情况下,熬成了正头夫人!
而自己的儿子,终于,也是嫡子了!
昂首挺胸,扬眉吐气,莫过于此啊!
而罗氏和米氏得到消息,先都是大惊失色,接着打听完细节,都沉默了下去。
到了晡食,大厨房惊诧地发现:府里的三个房头,竟是每个房头,都要了酒!
二房庆祝也就罢了,怎么大房和三房也这样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