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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193)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秦煐有些不自在地苦笑:“我和姐姐小时候,是我先母妃留下的一位女史照看。那时一犯错就被叫抄书。所以我和姐姐的字,都还算拿得出手。”

简寻哑然失笑:“敢是太后宫中的孟女官?”

秦煐讶然:“小简先生如何知道?”

“这宫里被她教导过的内侍宫人,甚至我们裴祭酒家跟她学过一段时间的茹慧郡主,可都是一笔好字。据说,都是被罚抄书得来的……

“前些日子,你那老师沈侍郎来过一回,不知说什么说到这里。孟女官如今不是在教沈小姐么?沈侍郎也笑说他家小姐的字如今也大有长进!”

简寻呵呵笑起来。

怎么就又扯到沈二身上去了!?

怎么到哪儿都绕不开沈二呢!?

秦煐的笑容越发勉强起来。

好在简寻接着便低头再次沉浸到故纸堆中,喃喃自语着开是比对成书和旧资料了。

沈老师让自己背诵《史记》,难道并不是为了弄个大部头的书占用自己的时间?而是为了给自己参与编纂大书增加筹码?

秦煐目光落在手中的成书上,心神不定。

虽然他对临波公主说,他会沿着沈信言给他铺好的大路直道而行。但他心里,对沈信言的用意,还是存着三分疑忌。

既然死活不肯把女儿嫁给自己,那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呢?

他就不怕自己怀恨在心,待羽翼丰硕后,再对沈家报复?

——难道他就这样相信自己的人品么?

还是,他认为自己能够讲道理到,允许他用这些恩情,赎得沈二拒嫁自己的罪过?

秦煐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暖意和欣喜。

——沈信言,在拿自己当一个聪明懂事的成人看待。

不是哄骗小孩子,也不是真的厌弃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像别人一样相信自己“狂妄纨绔”的假象。

除了姐姐和孟姑姑这些亲人,他还是头一个……

“殿下,可看完了?”简寻的声音遥遥传来。

秦煐抬头,简寻已经爬到了大殿的另一角,手里正拿着几页纸拧眉。

“还有几行。”秦煐忙答道。

“快些看完,过来帮我瞧瞧这几页纸上的东西,跟《史记》里有无冲突——我脑子里塞的东西太多,有点儿拿不准了。”简寻回头敲了敲自己的额角。

秦煐答应一声,站了起来,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手里的成书,一边往简寻那边走。待走到他身边,书合上,拿过简寻手里的纸,一眼扫过,道:“并无冲突,个别用字不同,意思没问题。成书里的用字跟这个一样。先生觉得要换成史记用字么?要的话我就去翻出来。”

简寻眼中越发满意,连连点头:“好好,你翻出来,然后寻个空白册子,把三处的都写好。回头会齐了大家伙儿和裴祭酒,咱们再商议。”

秦煐转身去忙。

简寻趿拉着鞋子赶紧跑出去找堂兄。

谁知便听见阎老尚书正在气哼哼地训话:“……傅榜眼,这里所有的人,来得最迟的,都在此处待了七八年。你不过是仗着三皇子表兄这个身份,硬挤了进来分一杯羹,日后拿着这个功劳去图荣华富贵罢了!你那表弟除了记性好些,不学无术四个字都不亏他!”

简寻越听越生气,推门而入,沙哑的声音从未那样高过:“编纂这部大书,还就需要三殿下那样好的记性。所谓不学无术云云,殿下也参加了此次进士科的考试,我听说,也进了二甲……”

阎老尚书嗤笑一声:“倒数第三名而已!”

简寻反驳:“天下读书人万万千,殿下这次匿名考试,能进二甲中进士,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听说阎老尚书家长孙次孙这次也在场中,不知名次如何?”

第二三一章 恋栈权位

两个人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差点儿”打起来——自有简狄等人将二人劝开。

倒是争执的导火索——傅岩傅阆风,二十六岁的新科榜眼,笼着袖子站在一边,乐乐呵呵地看热闹。

被阎老尚书指定给他的两位师父:表情冷峻的陆俨和眼神漠然的袁棘,一人抱了一抱书简过来,命他:“伸手。”

傅岩眨眨眼,伸出双手。

两抱书简都堆在了他的怀里:“我等正在收集隋史中有用的资料。这十七卷归你。把有用的摘录下来。明日此时做完。”

傅岩又眨眨眼,应了一声,左右看看,见简寻和阎老尚书的架已经被劝解开来,而面目和善的简狄正拉了简寻说话,笑一笑,走上前去,抱着那书简躬身,算是施礼:“二位简先生。”

简狄简寻停了话头,转脸看他:“傅榜眼何事?”

傅岩微笑:“陆先生和袁先生无暇管我。敢问二位简先生,编纂程序如何?成书格式怎样?三皇子现在何处?”

简狄心中一顿,与堂弟对视一眼,索性点点头:“三殿下在偏殿。正好,舍弟正要给殿下讲解程序,不如傅榜眼一起去听听吧?”

傅岩的笑容立即便温煦起来:“多谢大简先生。”

……

……

下午。

傅岩半倚在偏殿的廊柱下晒太阳。

秦煐从殿里奔出来,将一本簿册子丢给他:“摘录好了。书简记得抱回去。”

自己返身又跑了回去,口中嚷道:“小简先生,你再给我一个时辰,等我把《史记》这一段看完……”

简寻沙哑的声音在殿里气急败坏、怒其不争:“他一个堂堂的一甲二名、新科榜眼,他的活儿让他自己办!你好好地复核资料!这一遍成书若是再教人挑出错来,殿下就不用再来了!”

“先生,不是市井有俗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莫急,莫急。您说得极是,我看仔细些,绝对不能再有缺漏了。”秦煐竟然好脾气地安抚简寻。

傅岩懒洋洋地瞥一眼殿里,眯了眼睛,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迎向阳光,喃喃:“原来皇宫里的太阳,跟外头也没什么不同啊……”

阎老尚书慢慢地踱了过来,满身威严,待看清傅岩所为,不由大吃一惊,随即大怒,戟指喝道:“成何体统?傅阆风!你是三岁的小孩子吗?怎么众同僚都在奋笔疾书,你却在这里晒太阳?!我要禀报陛下!这简直是藐视君上!”

傅岩的后脑勺都没离开靠着的廊柱,微笑着仰脸看阎老尚书:“我记得圣旨上说,您即刻起便可归家休养——哦,还须得先交接……交接给谁来着?”

阎老尚书的老脸顿时绿了:“旨意上并未提及交接!你是什么意思?”顿一顿,满面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应该交接给谁?”

傅岩嗯了一声,懒懒地将手伸出去接阳光,心不在焉地告诉他:“交给我或者三殿下,谁都行。明儿裴祭酒过来,再交给我们两个人中的另一个,就好了。”

“大胆!竟然假传圣旨!”阎老尚书气得七窍生烟!

“你个小小的榜眼,见过几本没地方藏的破书,写过几行没人看的破字,就敢在老夫面前大放厥词!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担得起太祖御口钦点的大书编纂主持之职?!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傅岩有点儿无奈了,一只袖子遮了阳光,眯眼看向老头儿,一只袖子且擦了擦脸上被阎老尚书喷到的口水,叹气道:“老尚书,恋栈权位这件事,人人都一样。只是,您老人家毕竟还有个晚节,难道因为我年轻些,您就打算把您那名声搭进来,成就一下我的功劳么?”

“放屁!”阎老尚书已经被气得开始爆粗口,“陛下只说让我休养,又不曾说让我致仕!老夫不过教训教训你尊卑上下,跟恋栈权位哪有半分关系?”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傅岩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扬声叫简狄出来:“大简先生,敢问如何才能面圣?我得问问陛下,我和三殿下过来,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领衔主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