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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205)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听到门响,沈信言以为是郑砚,漫声道:“退下。”

沈濯翘起了嘴角:“爹爹,是我。”

小女儿一向娇俏清淩的声音中愈加多了三分沉稳。

沈信言回头。

他的宝贝女儿,那个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倾尽所有去保护,却始终没能做到,以致于生了无穷愧疚,快要无法面对的,已经长大到杀伐决断的,那个小女孩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沉静,冷峭,挺拔。

沈信言忽然有个错觉。

他曾经有过一次偶遇真实三皇子的经历。

他没有告诉过别人。

秦煐一个人,双手负在背后,站在荷塘边,却没有观莲,目光冷冷地投向皇后所住的清宁殿。

那个背影,就是这个感觉。

清瘦冷峭,孤绝挺拔。

这一对小儿女……

“微微,你怎么来了?”沈信言露出了一贯的温和笑容。

沈濯往前走了一步,笑靥绽开:“娘不放心,让我来看看爹爹在做什么。我听说了近日的流言,皇上还真因为这个唠叨爹爹了么?”

她走过去,若无其事地挽起袖子,把书房的两个凳子清理出来,又把书桌上的书册稍作收拾,露了一块地方出来放茶盘。

沈信言无奈地看着小女儿,只得自己去盆架上洗了手,擦干,在凳子上坐下来,苦笑着摇摇头:“皇上哪里是个唠叨的人?只问了一句:家事烦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得沉默。喝了半个时辰的茶,就放我回来了。”

沈濯正要向窗外吩咐上茶,闻言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皇上没再问?”

沈信言的表情渐渐肃然:“对。再无一字。”

听到这样肯定的回答,沈濯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屋里慢慢地来回走了两趟,忽然奔到门口,扬声喊人:“玲珑!”

玲珑正在院子外头跟郑砚笑嘻嘻地瞎贫,听见这一声唤,唬了一跳,忙跳起来蹿过去:“小姐什么事?”

沈濯语速飞快:“即刻去找江离,让他立即快马去追简伯,第一项任务取消!”

玲珑脸色大变,答应一声,转身飞快地跑走,喊道:“郑伯,快,快,赶紧送我去西市!”

简伯?

清江侯府那个小姐儿送给微微的那个斥候……

沈信言的眼睛眯了起来。

“微微,你让简伯去做什么了?”沈信言的语声中满是不敢置信。

沈濯却避而不答,转身对他道:“爹爹,修行坊卖的是祖母用了半辈子的那些人。家里的事情,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我已经让人悄悄去买了——用的不是咱们家的名义。

“之后,我会挑几个好的进府来使,剩下的,母亲的庄子不是给了我几个么?我会分开来安插下去。您看这样行不行?”

她竟然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程度……

沈信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微微,你是不是让简伯去上党了?”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沈濯垂眸下去,半晌,低低地答了一声:“是。”

上党毕竟是军事重镇。驻守在那里的郢川伯冯毅又刚刚认祖归宗,成了上党冯氏的庇护伞。

若是想在上党里做些什么事情,必定得要简伯这种在军中打滚大半辈子、杀过人见过血的老斥候兵……

她竟然真的让人去追杀沈溪!

“沈溪有备而来,全身而去。我不能让她就这样得意。承儿的仇,我一定要报。”沈濯低声开口,声音平静,但听在沈信言耳中,却有一丝刻骨的寒意。

“可是微微!府中有一位孟夫人在,她对此事必定了如指掌。宫里一定会知道前因后果!若是沈溪在这种时候有任何差错,你的名声就完了!”沈信言焦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我已经失去了承儿,不能再把你也折进去!爹爹有计划!你——你不要管这件事!”

沈濯冷冷地看向窗外:“我知道。她敢这么闹,不就是预估到了这一点么?我偏偏不!名声算什么!?我弟弟的仇比天大!”

“微微!”

女儿一向执拗,这可怎么办?!

沈信言身上瞬间再次汗透。

沈濯转头看向他:“爹爹,此事既然皇上亲自过问,是不是说明他不仅已经知道了详情,还在警告你,不得妄动,对不对?”

沈信言眉梢一动,女儿竟然看到了这一层?

“是。”

“所以,爹爹,你也不得不停下了你的计划,是不是?”

“……是。”

沈濯的表情越发平静,眼底却在汹涌着铺天盖地的狂潮!

“也好。这一回,我手里的力量,最多也就是解决一个沈溪而已。

“但既然皇上不让我们动手,那我正好再等一等,看一看,这件事,究竟是谁给沈溪的底气!上党冯家,又到底知道多少!”

第二四六章 警示

过了几天,侍郎府里之前被送去修行坊的仆下们,又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一批。

因之前那些人走后,韦老夫人和罗氏又命新买进了些人,索性便一起分了分,送往各院。

罗氏因悄悄地叫了宝钿过来,告诉她:“有旧的,有新的。各院子缺的窝儿都填上。你替你夫人去挑挑。以前用过的,觉得好的留下。若挑新的,让你夫人费神,自己调*教吧。”

醒心堂除了贴身服侍的没动,二等和洒扫的丫头仆妇,前阵子被沈恭搜罗走了泰半。这阵子宝钿也在头疼,听说了这话,忙笑着谢了罗氏体贴。

回禀了米氏,便仔仔细细地挑了两个以前就在醒心堂当差的媳妇子,和三个小丫头,一个大丫头。

晚间,沈濯叫了芳菲过去问:“人送进去了么?”

芳菲点头,不解地问:“小姐做什么要安插人进醒心堂?难道那晚连翘挑拨的,您还真听进去了不成?”

这话竟是在为米氏抱不平?

外头同沈信明一起开起来的铺子缺少合适的大掌柜,沈濯这阵子光拨拉府里的花名册就头疼得很,这种事自然懒得跟芳菲解释,挥挥手令六奴送她回去。

六奴忙拉了芳菲出门,却先不会去,且在院子中间的石桌边坐着吃冰饮、小食,乘凉。

两个大丫头,一个说一个听,整整半宿。

都快三更天了,芳菲才走。临走时,她拉着六奴的手直擦眼泪:“咱们小姐,真是太不容易了……”

醒心堂里就这样被沈濯不动声色地搁进去了三个人。

米氏打量着眼前新来的二等丫头,一长一短地套问她:“姓什么叫什么?多大了?早先是哪里人?是怎么进的咱们家?之前是跟着哪个管事嬷嬷学规矩的?”

丫头老实地不太会说话:“俺姓韩,没名儿,今年十三。是从河南新郑逃荒来的,娘跟阿哥饿死了,俺爹就把俺卖了,山姑姑买俺才花了两贯钱。就这还说是看着俺爹和俺都是老实人……俺还没咋学规矩,就光听山姑姑讲过,到了哪个院子都听哪个院子的夫人的话……”

竟是块原石。

米氏极为满意,笑得极和善厚道:“你跟着你宝钿姐姐,旁人的话都不用听……”

正说着,外头人报:“三爷回来了。”

米氏忙从榻上下来,令宝钿:“去抱沁姐儿来给三爷看看。”

小丫头挑起门帘,沈信行迈着方步进来,摆手拦住宝钿:“不必。你们都下去,我跟你夫人说些事情。”

宝钿答应了一声,神色平静地带着众人下去。

姓韩的丫头吓的脸都白了,悄悄地扯着宝钿的袖子问:“姐姐,三爷不是要跟夫人吵架吧?连伺候的人不让在旁边?”

宝钿含笑摇头:“你呆长了就知道了。三爷跟夫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身边围着人。”

“哦。”姓韩的丫头眨了眨眼,放了心,又讨好地笑着低声问宝钿:“姐姐,俺听着你们的名儿真好听,给俺也起一个呗?”

宝钿的笑容盛了起来,嗔道:“别瞎说!赐名这事,自然是主子来。哪有丫头给丫头起名字的?还有,以后别老俺、俺的,说我。主子们跟前,自称奴婢,记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