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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252)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万俟盛大义凛然起来,脸上的二两肥肉一颤,看得周遭人等险些笑场。

然而,新县令却听明白了,牙一咬,拍着惊堂木,喝道:“传沈恭!传沈恒、沈诺、沈信言、沈信美、本衙书办!”

事情明摆着,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

尤其是沈恭仗着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在朝为官,谅一个小小的县令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竟是知无不答,且句句属实。

沈信言和沈信美笼着手,漠然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小丑。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原本战战兢兢的吴兴县令问着问着,被沈恭的嚣张成功地拱起了满心火气,冷冷一笑,问道:“照着堂下人的说法,这条状上所说之事,你是一一做过咯?”

沈恭也还一声冷笑:“不错!我的确都做过。可那又怎么样?你问问我那嗣父,他承认我不孝吗?你再问问我儿子,他承认我有伤教化吗?定我的罪?你?哼哼哼!”

吴兴县令瞳孔一缩,面目木然地看向沈恒和沈信言:“二位怎么说?”

沈信言伸手搀扶了沈恒,微微欠身:“条状所呈,无可辩驳。县尊定判,依的是朝廷律法,而非亲亲相隐之言。这等当面徇私枉法之事,信言身受陛下圣恩,岂敢为之?!”

沈恭如遭雷击,脸色大变,脚下一软:“大郎!”

沈信美踏前一步,将沈信言和沈恒挡在了自己身后:“德先叔,天日昭昭啊。你此刻若是逼着信言替你撒谎,岂不是故意要他的性命?您已经不孝了,还想不慈吗?”

吴兴县令只觉得心怀大畅,当即拍案判定:“里正所述罪状,条条在目、字字属实。判沈恭,徒三年,流两千里。不得回家,立即关入大牢!”

衙役们手脚麻利地上前,其中一个更是趁着沈恭张大了嘴要嚷的时候,一枚木球塞进了他嘴里!

看着头发花白的沈恭目眦欲裂地被横拖竖拽而走,沈信言脸色苍白,身子一晃,眼一闭,嘴一张,一口血咳在了地上!

父亲,父亲!

你我的父子情分,至此,尽了!

沈信言晕倒了过去。

沈恒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孙儿啊!”

湖州府尹、府学和吴兴县令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急忙命请了医生,又将“突遭横祸”的沈侍郎送回府去。

沈濯嘤嘤地哭着出来给他们行礼道谢,然后去照顾父亲。

万俟盛觑了觑沈濯的脸色,心中大定,赔笑着请了沈信美去与几位同僚出去坐坐,沈信美笑着给了他这个面子。

瞅人不见,沈信美拍了拍他的肩:“行啊你!聪明了!手也够狠了!这事儿还真不能让沈家自己做!”

万俟盛愁眉苦脸:“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干的……”

第三零五章 病

沈信言昏睡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沈信言的脸色越发蜡黄。沈濯有些心慌了。

隗粲予非常及时地提醒她:“北渚先生涉猎极广,我所知的里头,的确有医药这一项。”

沈信美听得眼光大亮:“果然么?!我可以带着侄女儿上门求医。”

“呵呵,您不带着二小姐也是可以去的。我们并没拦着您。福顺知道路。他主子不跟您更亲近么?”隗粲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沈信美看。

沈濯担心父亲,听见这种唇枪舌剑就烦,一指门外,不客气地轰人:“先生,外头传饭了。”

沈信美尴尬地跟在灰溜溜的隗粲予身后也出来了,又厚着脸皮跟隗粲予计较:“隗先生,要不,咱们俩一起去……”

“去什么去?!万俟大人不开眼,小公爷您也瞎啊?!二小姐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啊?”

对于这些公然想要挖人墙角的所谓“亲朋”,隗粲予从来没有任何耐心周旋。

沈信美有些不以为然:“濯姐儿都十四了……”

再有两年无论如何要嫁人了。嫁了人,她还要西席幕僚作甚么?尤其是北渚先生那样的大才,投到她的门下,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浪费!

隗粲予冷冷地看过去:“我们这些人,宁可给二小姐这样的姑娘做一年的西席,也不乐意跟着小公爷你们这样的爷们儿当一辈子食客!”

转过身去,实在是没憋住,牙缝里漏出了两个字:“白痴!”

沈信美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长长地叹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趟吴兴,白来了。

……

……

伏在父亲床前,沈濯心里又是放松又是难过,又失落又担忧,情绪复杂之极。

“别担心。你父亲性情坚韧,不会有事的。”苍老男魂久违了的声音在她灵海深处,温柔地响起。

我知道……

他这两年一直精神紧绷,公事、私事,重重大山压在身上。

好容易祖父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他心弦一松,人就支持不住了。

阿伯,我没事的。

只是担心爹爹会因此大病一场。

回了京就是户部那一大摊子,样样都不是好对付的。皇帝陛下用人太狠,我爹爹又不肯偷懒……

沈濯越想越担心,轻轻地叹气。

“我这次来,是想起来一件事,告诉你一声。”苍老男魂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转移开的话题。

是什么事?

沈濯有些心不在焉。

“这回帮了你们的忙的那个万俟盛,他的寿数应该只到今年五月……”苍老男魂轻飘飘地抛出来一个炸弹。

沈濯大为震惊,腾地坐直了身体。

怎么会?!

我看着他一切都好好的啊!

阿伯,你说他寿数那般,他是,怎么死的?

苍老男魂迟疑了许久,方道:“兵解。”

兵解!?

是说,死于刀剑之下!?

沈濯的脸色微微苍白,想了半天,方在心里问道:

阿伯,万俟盛遇到我之后,命数有没有改?

他是会死在哪里?

吴兴?

湖州?

还是别处?!

“这个……改,自然是早已全然改了……他命定应该是死于此处。不过,既然他离开了吴兴,去了湖州,也许不一样了也说不定。我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苍老男魂也不确定了。

沈濯稍稍放了心。

不论如何,阿伯,谢谢你!

苍老男魂苦笑一声:“被你天天怨念的滋味不好受啊……”

这样吗?

那您不如再告诉我一声儿,北渚先生现在在哪里?他本该何时上京?投在谁的门下?

沈濯趁机探问。

“……二小姐,你这个叫做得寸进尺!”苍老男魂嘀笑皆非,瞬间没了声息。

阿伯,别这么小气,说嘛说嘛!

阿伯?

阿伯!?

你不会又跑了吧?

那你这出来一趟是干嘛的?!

沈濯没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

床上的沈信言身子动了动。

沈濯忙站起来去试他的额头,轻声唤他:“爹爹,爹爹?您可好些了么?”

沈信言昏昏沉沉的,费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小女儿担忧的脸,强扯出一个笑容,沙哑着嗓子咳了一声,低声道:“水。”

沈濯连忙把温着的茶水倒了半碗来,就枕服侍他喝了。看着他恢复了一些精神,终于放了心。拍拍心口,笑道:“爹爹,这几天可真被您吓死了!想吃什么?汤饼好不好?我去给你煮。”

沈信言温和地看着她,点点头,伸手出去抚一抚她的头顶,道:“让隗先生来。”

沈濯皱眉:“您刚醒,歇歇再说。”

不然,不等沈信言抗议,起身走了出去,扬声喊人:“葛覃,来陪着大爷。”

然而等她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细细的煎蛋面来时,沈信言已经洗干净了手脸,束起了头发,半靠在床上,跟隗粲予谈了许久。

“隗先生,出去。爹爹,吃饭。”沈濯的表情十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