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妃传(310)
孟夫人有些茫然。她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待沈濯已经如此亲昵。
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孟夫人转开目光,岔开话题:“若说起来,沈家已经分宗分家,这边跟修行坊已经没有关系了。怎么外头还沈二沈二地叫?”
临波有趣地看着她的侧脸,伸手挽了她的胳膊,软声道:“孟姨,你待人亲近了,说明你过得好。我不会吃二小姐的醋,我很高兴。”
孟夫人鼻子又是一阵发酸,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青冥见势不妙,忙冲着长勤使个眼色,两个人急急进了屋子,把孟夫人卧房的窗子帘子都放了下来。
所以,等临波和孟夫人进了内室坐下,青冥眼疾手快地上了热茶点心,便低眉顺目地退了出来,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而且,把跟来的两个宫女都关在了门外。
桑落好笑地看着青冥,索性也不张罗着进去,让跟着来的另一个宫女:“你刚才不是嚷肚子不舒服么?还不赶紧趁着现在去官房?”
长勤忙亲自领了那宫女去了。
桑落这才打量了打量青冥,笑问:“你就是青冥?”
青冥垂眉称是。
“你多大了?”
“是沈府家生的奴婢么?”
“父母兄弟都在?”
青冥一一答来,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
桑落笑了起来:“你倒真是孟夫人教出来的。轻易不多说半句话。”
青冥泰然自若。
待到临波和孟夫人又哭又笑了多半个时辰,孟夫人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打水来。”
青冥带着长勤端了温水进去,伺候着两个人净面匀妆。
孟夫人便把自己的面脂胭脂等物拿出来让临波用:“我寻常就用这个。微微自己做的,比宫里的半点不差。”
临波嫣然:“其实我带着的。”
孟夫人固执得很:“使这个。这个好。”
桑落抿着唇笑。
孟夫人便瞪她:“笑什么笑!我有好的,自然要给公主试用。公主若是说好,你一会儿给我乖乖地亲手抱一匣子回去,不许给别人倒手。”
临波笑着用了,果然轻香薄贴,赞道:“还真别说,是挺好的。”
孟夫人眉开眼笑,又忙命将沈濯日常做的小食摆了满满一桌子,让临波尝尝,又要亲手给她煮茶。
临波微笑看着她忙活,抬头看向青冥:“你跟外头说一声儿,请二小姐过来罢。”
青冥答了一声是,却又不走,道:“因公主这边与孟夫人叙话,所以小姐正在外院跟着阮先生上课。奴婢这就去传话,还请公主稍候。”
桑落正在给临波重新梳头,闻言,手下一顿。
临波轻轻侧头,微笑:“桑落是否觉得我见外男不妥?”
原本温柔随和的人,肩背挺直,当朝公主的威势,悄然盛大!
桑落忙赔了笑脸出来:“阮先生哪里是外男?不是三殿下亲自去请了来给他当老师的?公主正该试试这人的才学是否堪为皇子师呢!”
临波嗯了一声,笑着颔首:“正是如此。就请阮先生和二小姐一起过来。今日天暖,把这窗子打开。请阮先生就在那边杏花树下坐罢。”
孟夫人宠溺地握了她的手,满面欣慰地看着她,眼睛又微微地红了起来。
长勤在外间探头探脑。
桑落奇怪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临波和孟夫人的目光都挪了过去。
长勤硬着头皮蹭进来,嗫嚅着:“昨儿夫人说今日要让奴婢去西市买果子,奴婢想问问,要不要买公主的份……”
临波和桑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长勤,叱道:“就不能下午再去?!笨的!”
长勤撅嘴:“下午去就没好的了……标老板说了这回去时要给我留一包子白煮蚕豆……小姐炮制豆子都各种佐料乱放,我不爱吃……”
众人撑不住都笑了起来。
孟夫人扶额,一声怒吼将她轰了出去。
临波看着孟夫人,眼波流转,格外安心:“孟姨,你过得这样好,我真的很高兴。”
第三七七章 端看心情的本事
沈濯换了随常的衣服,挽了个简单俏丽的单螺髻,在如如院里百无聊赖地等候临波的“诏见”。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苍老男魂聊天。
阿伯,临波的脾气好吗?我怎么觉得她就跟没脾气似的?
苍老男魂倒也应声得及时:“她可是个极有脾气的人。孟夫人因你的事情被皇后娘娘寻了借口赐了白,她可是直接闯了御书房去痛哭告状的。听说那次大闹,就连竺相都被她骂了进去,羞得三四天称病不朝。就连皇后娘娘,也被陛下好一顿训斥,连太子都吃了挂落……”
那她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板过脸。
沈濯有些呆呆的。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苍老男魂不想搭理她了。
是啊……
看在爹爹的份儿上么。
沈濯越想越觉得心里犯愁,趴在枕头上撅着嘴不吭声。
过了许久,六奴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公主请您去煮石居呢。”
“哦。”沈濯一板一眼地起身,要过妆镜来看了自己并无什么不得体,才跟着六奴游魂似的往煮石居去。
但在门口,却遇见了被青冥引着走来的北渚先生。
沈濯的眉毛挑了起来。
临波的胆子够大的啊!
竟然敢当着宫女的面儿,在自己家里见外男。
这要是传到宫里去,说不得自己家就要落个没规没矩的名声了!
“是公主请了先生来的?”沈濯开口。
青冥垂着头,声若蚊呐:“是先生正在给小姐上课,所以公主一起见见。”
沈濯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谁说的?”
青冥咬了咬唇:“奴婢说的。”
哟呵!
沈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青冥一番,嗤笑出声:“不错啊青冥!这可真是身契转了手,跟我沈家没关系了啊!”
北渚先生宁和地看着沈濯,笑着解释:“是我想要见一见公主,所以之前托了青冥姑娘。”
沈濯用力一点头,往院子里走,声音一丁点儿都没压低:“是啊是啊!你们都不姓沈,都跟我们家没关系。我们沈家就活该被你们当踏脚石当跳板。
“就算是我们沈家挖心掏肺地对你们好,该利用的时候也绝对不用手软的。反正到时候坏了名声的不是你们姓阮的姓孟的,抄家灭族也轮不到你们头上!”
话明明白白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青冥已经红了眼圈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撇过脸去,只站在院门,不肯再往里走。
孟夫人和北渚都变了脸色,隔窗相望,对视无言;北渚更是当时便住了步子。
能够维持镇定的只有临波,手里的茶盅稳稳地放到条案上,噙着笑,道:“桑落,请二小姐进来。”
沈濯冷冰冰地进了内室,依着礼节屈膝道了万福,面无表情:“不知二公主此来,有何见教。”
轻轻地叹了口气,临波转脸往外,凝望北渚先生。
北渚先生站在院门处,遥遥地看着她,湿了眼眶,
许久。
临波微微欠身,点了点头。
北渚举手合袖,长揖为礼。
孟夫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神情复杂。
行完了揖礼,北渚站直了身子,露出了笑容,呵呵捋须,转身离去。
临波这才转向沈濯,笑容无奈:“她们本意是求亲近,谁知弄巧成拙了,是不是?”
这是在求情了。
但沈濯却不为所动,脸色依旧淡淡的:“小女听不懂这样的囫囵话,公主若有训示,还请明言。”
“桑落,本宫觉得这胭脂和小食都不错,该带回宫去一些给鱼母妃试试。旁人我不放心,你亲自带人,跟着孟夫人去取一些来。”临波回头吩咐。
桑落看了沈濯一眼,眸中有些反感,但毕竟当着外人,公主之命不好违拗,只得低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