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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15)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咱们俩如今这个交情,我才替你操心。若是旁人的姐姐,我管她去死!”

秦煐默然下去:“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能让我姐安安生生地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平安喜乐地过日子,有人疼她帮她,就行。”

彭吉同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可你姐是公主啊……

“你还记得我说的曲伯爷被蛮族公主惦记的事儿不?

“新罗国那样儿的,咱能一口气打十个,所以陛下能换了人家的公主娶回来。可要是换了北边的蛮族呢?

“和亲是老规矩了,历朝历代都有啊。

“——你还不赶紧想辙给你姐找个好归宿?”

秦煐皱起了眉头,转向他,怀疑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彭吉语塞,忙笑着推搪:“没有没有!”

“安贞哥,我是不是特别好骗?”秦煐的眼睛公然眯了起来,双手捏在一起,卡巴卡巴响。

彭吉左右看看,拉了他离人群更远了一些,悄声道:“上回咱们说到曲伯爷,你还记得吧?

“因为封地离得近,我们两家来往挺多。前几天,乐安那边转了一封信过来。曲伯爷让告诉我爹一声,他要入京了。”

秦煐看着他。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蛮族那边的公主看上了曲伯爷?那是因为,曲伯爷打仗时,脸上最是彬彬有礼,可智计百出!塞外那开阔的地方,阵法摆开,就蛮族那群脑子不值二两沉的傻子,哪儿是他的对手?怎么打怎么输!所以,他们最怕的就是曲伯爷。

“这些年,那边都是冯毅驻扎。开始还镇得住,可三五年前开始,大家都休养生息了过来。蛮族的小股人马侵扰不停,冯毅有点儿忙乱。去年年底上了折子,要求新式的军备,你还记得么?”

彭吉轻轻地也推了他一把。

秦煐想起那阵子建明帝脸上的阴郁,不吭声,却缓缓点头。

“我爹猜着,陛下大约是要让曲伯爷去那边了。”彭吉低声说了结论。

“既然已经定了要打,那还关我姐什么事?”秦煐的目光仍有犹疑。

“你傻啊?”彭吉又推了他一把,“朝上永远都是主战主和两派!蛮族早先有过和亲的提议,现在那些人肯定会借机再提。到时候,你姐姐不是首当其冲?!”

秦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国家大事,唯祀与戎。边境大事,我朝从未有过示弱。难道就为了打压我,他们把这个也当成儿戏吗?!”

彭吉嗤笑一声,一针见血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天目山的事情还在眼前呢!边境不稳,沈信美却被废了一条臂膀。府尹和参将一死了之,竟丝毫不管朝局天下。你当这些事,只是公侯爵爷们之间的恩怨么?没有那些自以为是在争天下的白痴指使,他们敢?

“肃国公可真不是那种人!”

第三八三章 如此主仆

“那他是哪种人?无欲则刚?忠直无私?眼中只有天下苍生?”

今天的话说得有点儿多,秦煐按捺不住,把一直藏着的嘲讽技能满点释放。

“从我六岁,先是孟夫人,接着是鱼母妃和姐姐,再后来是父皇,从小到大,从近到远,给我讲解着朝中诸事。

“我只知道,号称出将入相的肃国公,自从他那幼子夭折之后,已经闲事不理、闭门读书。

“在朝上奔忙的是谁?是竺相宋相,是我老师沈信言,是陈国公曹国公,是忠武侯安平侯!

“咱们这位肃国公做了什么?早年间刚得了儿子,号称自己呆不住,所以要了全京畿的卫军在手;再后来惹了御史弹劾,交了兵权,然后呢?然后他在手里留下了千牛卫,专管父皇本人的仪仗护卫。

“再后来各位公爷侯爷都卸了任。他若真是孤直,他倒是仍旧照管千牛卫啊。他没有,托词老了,今日上疏,明天就不去衙门了。”

秦煐再也忍不住,嗤笑一声,也看了一眼左右,离着彭吉又近了三分:“我说句不该说的。他要真是从此以后什么都不管、什么职位都不接,我也佩服他老人家一回。可这一回,为什么又痛痛快快地接了太子哥哥的少保之职?

“他不是说老了么?所有其他的公爷侯爷伯爷都比他年轻,什么人不能推、不能荐,这就当仁不让了?我呵呵!”

彭吉被他这通阴损的话说得嗤嗤直笑,最后大笑出声:“说你傻,可偏偏什么都能看得透;说你聪明,却又想不开不肯退避三舍。你说说你这样矛盾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陛下可是个痛快人!”

秦煐翻他的白眼:“人家才拿你当个兄弟说几句实在话,你就嘲笑我!我这性子像我母妃,怎么着?不行啊?!”

这俩小子说话,怎么连先吉妃娘娘都扯了出来?!

彭绌远远地一瞪眼,喝道:“军营之中,禁止喧哗,违令者军棍三十!”

秦煐和彭吉对视一眼,撇嘴吐舌头,溜了。

众军士都轻轻地笑。

元司马也微笑着,扭脸扫视着众人,慢慢地走到了翼王的营帐旁边,轻声问正在旁边刷马的云声:“那个姓沈的女子呢?”

云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继续用力地刷马,一边简单地答道:“跑了。”

元司马一愣,目光转了过来,定在背对着自己忙碌的云声身上:“跑了?”

“我押着她走在最后,离大家越来越远。她明白过来,变了脸色,说要上官房。我就让她去林子里。她就从林子里跑了。”云声没有转身,一边干活儿一边解释。

元司马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冷冽:“此事是殿下交代的?”

“什么?”云声转头看他。

“放沈簪一条生路?是殿下交代的?”元司马紧紧地盯着云声的眼睛。

云声别开了脸,低下头去,卖力地干活儿:“殿下让我拿她喂狼。这荒山野岭,她一个弱女子,没行李没盘缠,一双绣花鞋连路都走不远。除了喂狼还有别的下场么?”

元司马哼了一声,低声问:“那若是有人接应她呢?”

云声皱起了眉头,特别不以为然:“她一个蠢到家的小女子,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来不成?”

“云护卫。”元司马挺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完全收起,浑身都散发着森冷。

云声拿着刷子的手轻轻一颤。

“是。”

“出京前,陛下交代过你了吧?让你诸事听我调遣。”元司马板起了脸。

云声的手终于垂了下来。

“是。”

“这样大的事情,你一没有告诉殿下,二不请示我,就这样私自做主!天目山匪万一连皇子和伯爷也敢杀呢?你这不是送了探子去给人家?!”元司马觉得愤怒。

云声迟疑了一瞬,低声道:“我追进林子时看见她的背影了,我射了她一弩箭。中了肩膀。她那种娇女子,跑不远,应该会……喂狼的……”

元司马狠狠地瞪了他半天,忽然低吼:“你是暗卫!属内廷尉府!什么时候生了这没用的妇人之仁出来!回京后就给我患病假死,离开翼王府!我以后不想给你拖后腿害死!”

云声的脸色灰败下去。

元司马重重地摔了袖子,转身疾步去寻彭绌等人,将这件事告知。

风色从营帐后头转出来,无语地拍了拍云声的肩膀。

云声的身子又是一抖。

他抬起头来看向风色,面带希冀:“殿下会给我求情么?”

风色摇了摇头:“不会的。殿下最恨人背叛。”

云声的脸色怪异起来:“风色,你……”

风色看着远处,口中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咱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什么可怕的。今次出来,一定会有几场恶战。你瞅准了机会,假死脱身就是。回了京,那可就由不得咱们了……”

“假死脱身……不难。可是,天下虽大,我能去哪里……”云声茫然。

“塞外,南疆,出海。哪里去不得?你一身本事,哪怕去蛮族大开杀戒,那些人难道还抓得住你不成……”风色边说边走开了,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