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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6)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不论是谁干的,都干得漂亮!

沈信行则看着沈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没规矩!

女儿家这样不知道避讳外男,竟然还七情上面,不知道什么叫礼节吗?

看来那位孟夫人还是太过温和了。

张太医上来先在沈承后脑上洒了药粉止血,然后方仔细听脉,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众人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脸上。

半晌,张太医才颓然坐在了脚上:“只怕是……”

韦老夫人还没开口,里间罗氏已经放声大哭。

沈濯却忽然问道:“张爷爷,我弟弟若是不治,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话直直地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沈信诲只觉得自己眉心乱跳。

如何这小丫头,倒好像部里那些断案的老手一般?

张太医顿了顿,叹道:“伤在后脑,失血过多,又是从高处摔落,五脏也都……”

沈濯几乎要爬到张太医的面前去:“张爷爷,如果只是失血过多,我可以把血给弟弟!我们是一母同胞,他一定能用我的血!”

这话一说出来,不要提一向疼爱她的韦老夫人和罗氏,就连沈信行,也不由得一阵阵的眼眶发酸。

张太医叹道:“二小姐心是好的。可令弟这伤太重了……”有些不忍,又道:“现下最多,小老儿行针,看看能不能让令弟醒过来一瞬……”

韦老夫人已经哭倒在沈信行怀里,闻言哭喊:“我只要我孙儿活下去!”

沈濯委顿在地,愣愣掉泪,半晌,方木然道:“好。”

沈信诲不满地看了沈濯一眼,喝命家里人:“已经逾矩了。还不带二小姐下去?这等事,难道还是让她个孩子做主的?”

沈信行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若是承哥儿不治,总归还是要让他娘他姐姐见这最后一面的。这等事,换谁做主难道还不一样的决定么?”

罗氏这时候已经被芳菲扶着从里间奔了出来:“承儿,我的承儿……”

张太医看了她一眼,心下同情极了。

这刚几个月?

先是女儿险些没了命,现在又轮到了儿子……

这个妇人若是不因此五内郁结而死,只怕也是要大病一场的。

一边暗叹,一边动手行针。

明晃晃的几根银针扎在沈承的印堂、百汇、人中等位置上,小小孩童轻轻地嗯了一声。

韦老夫人和罗氏、沈濯都扑在了床边,又想拉他,又怕弄疼他,只是憋着痛哭,轻声唤道:“承儿,承儿,是祖母,还有娘亲和姐姐……”

沈承的眼皮轻颤,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沈濯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绞。

知道他的命数是夭折之后,自己已经努力去排查原因。

他的身子很好,很健康。

前一阵子看着他时,自己也已经悄悄地把他身边的丫头妈妈都摸清楚、弄明白了。

可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大意了!

太大意了呀!

尤其是——自己怎么能认为那个藏在自己体内的魂魄,真的会提前告诉自己呢?

沈濯后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姐,桂花……”

沈承圆圆的小嫩脸上露出了这世间最纯洁的笑容。

沈濯别开脸,泪如雨下。

假山边上有一株桂花古树。这个时节,唯有那棵树上还有零星的桂花开放……

沈承是去给自己摘桂花去了!

小小的孩童接着又瘪了嘴:“娘……疼疼……”

一家子都被这一声撒娇痛落了泪。

就连沈信行,都忍不住举袖拭目。

唯有沈信诲,有些不安地紧紧地盯着沈承。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想让沈承说话……

沈濯勉强止住哭声,伏在沈承身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柔声道:“好承儿,不怕……你告诉姐姐,你上假山的时候,王妈妈在哪里?”

沈承的面上一片迷茫,半天,仍旧瘪了嘴:“娘,疼疼……怕怕……”

罗氏哭得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韦老夫人却被沈濯的话震得身子一抖,忙擦了泪,也去哄沈承:“承儿,祖母在呢……不怕啊,不怕……姐姐问你呢……”

沈承用力地想,却又觉得疼痛,委屈地嗫嚅:“游泳……”

游泳?!

沈承上假山的时候王妈妈已经掉入池塘了?还被人告诉他是游泳?那么,他个一岁多的孩子,是怎么上的假山!?

沈濯心头杀机顿起!

是有人害承儿!

这是谋杀!

她还想再接着问时,沈承的眼神却开始涣散:“祖祖,祖祖……抱承儿……祖祖……”

沈濯大惊,一把抓住沈承的小胳膊:“承儿,承儿!”

沈承的嘴角扬了起来:“姐……虫……”

沈承那双像黑葡萄一样灵动的大眼睛,永远地闭了起来。

沈濯厉声尖叫:“承儿!”

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沈承,字继之。父:礼部侍郎沈信言,母:豫章罗氏杞娘,姐:翼王妃沈濯。承素有神童之称,十月即开言,周半识百花,颇辨美丑。殇于建章十七年九月十二,时年周岁八个月零十天。】

第四十六章 众生相,最难堪(修)

张太医从沈府出来的时候,是沈信诲送到的门口。

沈信诲恭谨有礼,笑容和煦:“烦劳您了。听家母家嫂都听过,老神医与我这二侄女儿投缘,连她的医案都留在太医署的?”

张太医对这种假惺惺的笑容见得太多了,根本懒得应酬,“嗯”了一声,直接上马而去。

沈信诲刚打叠起满心的话,算计着一步一步,一字一句地问出来沈濯那被人手掐的医案在哪里存着。谁知老太医竟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扬长而去。顿时笑容僵住,脸色变作铁青。

偏家人又气喘吁吁地赶来:“二老爷,三夫人提前发动,稳婆家远,老夫人和三老爷拜托您走一趟,替请回来!”

米氏的预产期是月底,如何这个时候就发动了?

真tnnd会凑热闹!

大房一个儿子刚死,一个女儿晕倒昏迷,罗氏直接躺下了;冯氏那边还病着,韦老夫人伤心过度。

她不说起来支撑家里的内宅事务,竟然还在这个时候闹着生孩子!

真是——一个个都他niang的身娇肉贵!就只有我们二房是劳碌命,专管跑腿儿的!

沈信诲看着没人,把袖子摔了又摔,“晦气”二字骂了又骂。

自然,再不乐意,他也赶紧牵了马,又命人套车,带了知道地址的小厮家人,去给米氏请稳婆。

……

……

张太医带着童儿在路上慢慢地往前走,信马由缰一般。

跟着的童儿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刚才沈府乱作一团的时候,有个丫头悄悄地请了他去看了些事情。

他看了就后悔了。

怎么就忘了?绝对不能多管闲事啊!

这件事……

童儿咬了咬牙。

这件事得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告诉张太医。

张太医自己也捻着灰白的胡子眉头深锁。

童儿探了探头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爷爷在想什么?”

张太医惊觉,醒过神来,嗯了一声,随口敷衍:“想病情。”

童儿看看四周,赶上去两步,轻声问道:“爷爷,您是在想病情,还是在想伤口?”

张太医定定地看了童儿一会儿,眯起了眼:“你知道了什么?”

童儿被他盯得心虚,声音更小:“我刚才去看了另一个人的伤……”

张太医瞪大了眼睛,压低了音量,严厉得让人胆战心惊:“你白跟着我在太医署三年了?这些事情,能看吗?找死呢?”

……

……

醒心堂里,沈信行隔着门帘嘱咐已经破了羊水的米氏:“母亲、大嫂和二嫂都病倒了,我在院子里守着你。别怕,你一会儿只好生照着稳婆说的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