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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368)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然而就在三天前,翼王殿下被冲散的侍卫们在宁远镇外发现了他的尸身……”

骑士说着说着,垂下了手,另一个膝盖也放了下来。

沈濯则只觉得眼前一片大亮。

是刺目的光。

是天堂开启了吗?

还是,干燥的沙地上的太阳想要爆发……

只是,为什么自己连闭眼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时,沈濯顺利的闭上了眼睛。

玲珑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闷闷地传来:“小姐,小姐!”

“沈氏!你已经求仁得仁!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却买椟还珠,只想要那些虚名负累……”

“沈濯,你这样闹下去,我就算有再多的耐心,也会耗干……”

“太子妃,你即便是杀了我那个莫名其妙的庶长子,又有什么用呢?我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我是太子!上一个无后的太子是什么下场你忘了么?!”

“微微,皇后已死……岳父他,带着岳母和承儿回吴兴了。我知道你万念俱灰。但疯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微微,明天很重要,我不想带着别人去含元殿。微微,你醒一醒……”

“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太子殿下……登基大典……太子殿下死了……”

沈濯忽然感觉到一阵肝胆俱碎、心脾纠结的彻骨痛意。

她颤颤地抬起手来,掩在左胸上,冲着地上,一张口,一道血箭,直直地喷了出来!

三郎,三郎……

你死了……

这个人间,还活个什么意思……

沈濯仰面倒了下去。

玲珑和窦妈妈哭喊的声音,沈信成、沈典、隗粲予和太渊的惶急呼唤,遥远的,模糊的,都似是隔着关山万里,隔着汪洋大海,隔着今生来世……

一片寂黑中。

苍老男魂微弱的声音气息不稳地喊她:“沈氏女,醒醒……你答应我自己保重的……我也说过,你若要出京,就一定要谨慎,不得过多听信旁人的话……”

沈濯只觉得心神俱疲,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半晌,终于呼了口气出来,恹恹地问:

阿伯,原主那一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苍老男魂默然下去,很久,才不确定地说:“我不知道。我死时,她还被圈禁在翼王府瓠园里。”

那她对秦煐,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苍老男魂似是愣住。

我看到那一世秦煐死时她的心了。碎成了无数瓣。阿伯,你告诉我,她是不是为了秦煐什么都肯做?

“……是。”

除了容不下秦煐对旁的女人好。对吧?

“嗯。”

沈濯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坐了起来,换成了盘膝的姿势,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了个意桥,放在双膝之上,状若观音。

阿伯,我一直认为原来那位沈小姐,被情爱迷住了双眼,害得一家破落,很蠢,蠢得无以复加。

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母亲在骨子里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闺秀,她的世界里只有父亲儿女,眼界连朱碧堂都没有出。

祖母好些,却有限。

父亲一个人,在祖父、姨奶奶、二房、三房的夹攻下,还要应对皇后一派、太子、卫王,甚至还有宋相。他顾不过来。

可沈小姐,她既有幼时被父母宠溺、游走天下的骄傲眼界,又被后来京城和府内的人情险恶迷茫了方向心智。当她遇到一个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君,她本能地想要去亲近。

这是少女心性,也是惺惺相惜。

父亲环顾周遭,大约也的确找不到更出色的少年郎了,所以才默许了这门亲事。

我现在相信,沈小姐只是被京城的染缸教坏了,她没有找到合适的与丈夫沟通的办法。

而秦煐,他并没有那么厌憎沈小姐。

阿伯,我醒来就体会到的那些情绪,那些暴戾愤恨,那些嫌弃恶心,那些想要毁天灭地的冲动欲望,不是沈小姐的,是你的吧?

是不是?

苍老男魂的气息越发微弱。

终于,他低低地说了一声:“是……”

沈濯在心里轻轻地叹息。

阿伯,三郎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那么恨他?恨到会杀了他?你能告诉我么?

“我最近,与你说不成话了……

“希望你回京时,我还能活着……

“沈氏女,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

“也许你才是应劫而生的那个人,也许,也许你真的能逆天改命……

“沈氏女,不要杀人啊……不然,我真的怕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你的手里……

“呵呵……”

再无声息。

沈濯静静地睁开了眼睛。

玲珑抽抽搭搭的哭声一顿:“小姐,小姐醒了!”

“秦煐没死。”沈濯平躺在马车里,眼神却似是已经穿透了马车顶,看向了碧蓝长天的深处。

众人一滞。

沈濯宁和从容:“他没那么容易死。侍卫们可能在使障眼法,目的是为了让那些人停止对他的追杀。”

隗粲予和太渊面面相觑。

沈濯伸出手,玲珑忙擦着泪用力地扶了她坐了起来。

“前面城里购马,日夜不停,去洮州。

“他会那里等我。”

第四四九章 去哪儿,网

所有的人都把沈濯的失去意识当做她对翼王殿下的“浓情蜜意”,唯有玲珑看着她提心吊胆。

窦妈妈也觉得奇怪,悄悄地拉了玲珑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玲珑忍不住拉着窦妈妈的衣襟哭:“小姐生病的时候才会这样,冷静地吓人。每每此时,我和六奴姐姐都只能等着,等着小姐自己缓过来。”

隗粲予愁眉苦脸抄着手,忽然出现在旁边,叹气:“是啊。我也觉得特别吓人。”

窦妈妈和玲珑吓了一跳:“隗先生你这才是吓死人!”

“我这学生看起来圆滑,其实骨子里倔得要命。那门赐婚,她打一开始就敬谢不敏。我是真不信,到了这个关头,她反而成了那个最坚信翼王还活着的人……”

隗粲予皱着苦瓜脸,眉毛几乎要撇成了八字,缩肩拱背。大夏天的,却跟三九寒冬一般,不停地发抖:“我是真怕她这样啊……”

窦妈妈和玲珑都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因为沈濯上次这样冷静得可怕时,是沈承死后。

那时候隗粲予还不知道在吴兴卞山的那个犄角旮旯摘山果子吃呢。

“她那样子,我看着就觉得浑身发冷……虽然说这个天儿,冷一下挺好的……但是我就觉得,吓人……”隗粲予越说脸上越哭丧。

窦妈妈和玲珑对视一眼,跟着隗粲予一起发愁。

沈濯这个样子,他们除了担心她的精神状态,还担心——

小姐是什么人他们都太知道了。

万一她要想闯个祸闹个事,就凭他们这几块料,是能拦得住头还是能收得了尾?

那在京里都是只有侍郎大人一个人能搞得定啊……

沈濯的心里没有这些念头。

她正和太渊一起仔细查看舆图。

她去洮州纯粹是为了那里有一样她想弄了来给父亲当四十整寿礼物的好东西,其他的,她真没有特别在意。

至于什么西番北蛮、边贸打仗,那种事,上有建明帝和他那班重臣,下有乐安伯乐春伯陈国公,哪里就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姑娘操心了?

但秦煐在此地失踪,事情就不同了。

她得救他。

哪怕只为了原身那位沈小姐对秦煐的一世钟情。

沈濯觉得心头一阵别扭,有些浮躁,手里的炭笔一扔,拧着眉看向窗外。

“小姐……”太渊满眼希冀地看着沈濯。

“他一定会从岷山走。从岷山走的话,就一定得有上好的体力和当地的向导。他太傲气,身边的风色也是跟权贵打交道的多。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找不到好向导。”

沈濯的脸上写满了“我很烦很烦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