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妃传(408)
又说了个地方,隗粲予和沈信成呵呵地笑,点头去了。
内宅辗转,直过了半个时辰,沈濯才得着信儿。
然而“吴兴沈氏”四个字,直直地把沈濯说得跳了起来:“什么!?这不就是信昭姑姑?地址?赶紧!这就去!”
窦妈妈和玲珑三下五除二做好准备,外头国槐带了人,车也赶到了侧门。
沈讷听说她又要出去,赶忙追了出来:“你这丫头!这才躺了几天?伤口的结痂都还没硬,你跑什么跑,给我回来!”
沈濯远远扔下一句:“是昭姑姑!昭姑姑来了!指名找我!”
沈讷一呆。
昭姑姑?
那是——
沈信昭?沈信成的那位守了寡的胞姐?说是老早就来了洮州,他们却死活找不到的那一位?
沈讷顿时惊喜交加!
施骧正好进二门,看着她一阵风地跑过去,只觉得十分有趣,手里抱着的功课往小厮手里一扔,一声大叫,也跟着往外跑:“姐姐去哪里玩?我也要去!”
窦妈妈一哈腰把施骧抱了起来,笑道:“好!有小少爷去迎人,更好了!”
等沈讷反应过来,沈濯和施骧已经没了影子。
沈讷慌忙令人:“家里晚上备宴!赶紧出去告诉使君、信成爷和典哥儿一声!这可是大事!”
转身回来,又掂掇着一连串儿传令下去:“如今府里是没院子了,把濯姐儿住的那个院子,东厢赶紧打扫了。一应陈设,嗯,索性先从我房里拿!另派两个大丫头、两个婆子过去。”
……
……
出了京城,沈濯再下马车就不用人扶了,直接跳下去。
窦妈妈也不管她,转身且先包了施骧下车。
国槐上前刚要叩门,却听见院子里一个尖细的声音嚷嚷:“沈娘子,你就别再拿乔了!富贵酒楼趁多少钱,我老爷什么人才,你也都瞧见了。跟了他,是你的福气!这满院子的绸缎钱帛,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多么?知足了罢!”
沈濯脚下一顿。
玲珑立时便气红了脸,撸了撸袖子就要张嘴,却被窦妈妈一把拉住。
“先听听。看是不是信昭姑太太。”
国槐看了沈濯一眼,手一摆,跟着来的几个小厮悄无声息地在门口站了一排。
一个温和的声音平平响起:“我家中大起大落,先夫早前也是经商的。这些东西,我倒还不放在眼里。
“亲事我从来没允过。前头我没闹着去官衙,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罪不及死。
“可在府衙,那样的情形田掌柜还在威胁我,我想了一想:若不是我呢?若是个旁人呢?岂不是一定会被你们得逞?
“你们心不正。我若不请人整治了你们,反倒是把纵恶当了宽容。”
声音清淡,从容不迫。
沈濯听着,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拍手鼓掌:“说得好!”
国槐上前一步,推开院门。
一个布衣钗裙、温婉娴雅的妇人站在台阶上,死死地堵住了房门。
而一个簪红着绿的年轻女子正站在一堆布料箱笼中间叉着腰盛气凌人。旁边更站着一个中年干巴瘦的锦衣人,和一群泼皮打手。
听见这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可是信昭姑姑?”沈濯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只看着台阶上的妇人。
沈信昭瞧着这光华流转的小姑娘,心头微微一松,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是净之?”
“姑姑!”沈濯乳燕投林一般,直接越过那一群人,拎着裙子就跑到了沈信昭跟前,笑嘻嘻抱住了她的腰:“我谁都没告诉!姑姑,你说让我来见你,我就也没告诉信成叔,也没告诉典哥,自己跑来啦!”
沈信昭猝不及防,被小姑娘的温软撞得身子一僵。随即好笑起来:“初次见我,你连行礼都不会么?果然是我阿兄说的,你这孩子若说没规矩,也正没规矩得很。”
施骧被窦妈妈牵着手,好奇地看着沈濯和沈信昭,忽然觉得好玩,也蹬蹬蹬跑了过去,仰起脸来看沈信昭。
“昭姑姑,这是我小姑的儿子,叫施骧。骧哥儿,这是典哥的亲姑姑,你想想,你该叫什么?”沈濯旁若无人地教施骧认亲。
施骧掰着小手一算,立即大声道:“我该叫姨母!昭姨母好,给昭姨母问安!”
说着,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
沈信昭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幼子,眼泪掉了下来:“好孩子,好孩子。”
第四九八章 沈信昭(下)
“认完了?来,商量正事儿吧。沈娘子,你这娘家人也来了,堵门掀帘的孩子们都备好了。照我看,明儿就成亲都够了!怎么样,换了庚帖吧?”
年轻女子冷笑着看向沈濯。
田富贵却变了脸色。
他不认得沈濯和施骧,却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
尤其是沈濯的衣服——
蜀锦!
什么样仆妇下人,厨娘丫头,能穿得起蜀锦?!
更何况,旁边地上站着的那个老妇人,显然不是这小姑娘和小男孩的亲眷,而是——下人!
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潞绸!
田富贵只觉得头上发晕。
他,他是不是真惹上不能惹的人了?
沈濯笑嘻嘻地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出了这群人是谁主事,手一指,点点田富贵:“你要逼婚强抢的这一位,是姑娘我的堂姑姑;我姓沈;这个小家伙,是我的亲表弟,他姓施。你们就算再聋再瞎,也该知道洮州新刺史姓什么,他家夫人姓什么吧?怎么着?还不滚?”
国槐抱肘站在院门口,见田富贵等人竟然还在犹豫,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跟着他来的小厮们也不吭声,只是鱼贯从外头走进了院子。门口两排,整整齐齐地站开,双腿岔开,双手抱肘,跟国槐一模一样的姿势。
人不多,七八个。
但见过血的满身杀气,却是这个小小的院子装都装不下的!
田富贵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沈娘子超生……”
沈濯笑了一声,森然道:“我姑姑那句话说得好,不能把纵恶当了宽容。你们事情都做到这里来了,我今日若是不收拾了你们,日后我怎么去见我家明伯?他可是把姑姑托付给我的!”
下巴一抬:“我新来洮州,正要送一座酒楼给我姑姑存身。富贵酒楼是吧?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田富贵一呆。
他那妾室顿时尖叫起来:“就凭这么两句话,你就想抢我们家的酒楼……”
沈濯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国槐,掌嘴。”
田富贵脸色顿时惨白,可下意识地,却跪着挪开了两步,离那女子远了些。
国槐面无表情地大步过去,抓起女子的领口,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掴在那女子脸上!
女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张嘴吐了两颗牙出来,嚎啕大哭。
沈濯提高了声音:“再出声再打!”
那女子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呜呜地闷哭,不敢出声了。
沈信昭这才开口说话:“我不要他那酒楼。他强逼婚事,指使人入室盗窃,我前头放过了他,他却又逼上了门。照着朝廷律令,该怎么办怎办吧。”
也别过严,也别过宽。
沈信昭的意思沈濯自然明白,但这口恶气怎么可能这样咽下去?
沈濯笑着挽了她的手:“昭姑姑就算不愿意住在府衙,如今家里知道了消息,一顿饭总要过去吃的。等吃完了饭,若是你不愿意住在后衙,我陪你出来住!”
住在府衙……
这该是跟洮州的新老爷多么近的亲戚才行啊……
田富贵吓得直接瘫倒在地:“小人情愿将酒楼双手奉上……”
沈信昭淡淡地看着他:“可是我不稀罕。”
沈濯哈哈大笑,兴高采烈,一摆手:“国槐,把这个脑残丢去衙门!哦对了,昨儿我还听姑父说,要征辟信成叔做推官,怕不是正管?行了,没咱们的事儿了!让信成叔去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