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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30)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看看低着头、手上银剪一丝不颤的临波,建明帝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还坐在瓮里呢!河州从先帝开始就交给了林皓峰,谁想得到河州都快姓林了,他还给我弄成了这个样子。

“若说他是谁谁谁的人,要害煐儿,我听见都不信。都几十年了,别说那个时候跟煐儿无关,只怕跟我都无关。”

太后深深点头,满面欣慰:“你说的极是。这也是我正在困惑的地方。河州那么远,即便有个灵岩寺,也许能跟京城扯上几分关系。但林皓峰那个人我是知道的,他可不是个有钱有权就能买转的主儿。当年那一句西北生、西北长、西北死,可是好好地震动过我一回。”

顿一顿,又愁眉道:“只是,儿啊,为娘愁的是,最近发生的种种,怎么总觉得是个疯子才干得出来的事?”

建明帝又看了一眼临波。

恰巧,临波笑着抬起了头来:“好了。”

快手快脚地替太后穿好了袜子和便鞋,放在榻上,又扯了细密的羊毛织毯来给她盖上腿脚。临波盈盈立起,笑道:“父皇宽坐。我去后头净个手。”

太后和建明帝笑着颔首,然后看着临波轻盈而去。

“这孩子,真通透。”太后赞了一句,方又转向建明帝,面上流露出一丝疲惫:“你让人去大慈恩寺问问吧。我总觉得,那孩子最近这几场病得蹊跷。是不是有人又借着他的名义在外头胡闹了?这刚安生了没几年,东宫建储,他们就又不消停了。真真是让人生厌。”

建明帝双手拄膝,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难过地道:“娘,我想让哥哥长命百岁、平安康健的……”

“我知道,我知道……”太后瞬间湿了眼眶,伸手在他肩上拍抚不已,“娘不瞎,娘都看在眼里的。你别伤心。他啊……憋久了,大概会有些想发疯吧……若实在不行,你就把他换个地方……”

建明帝的肩膀明显得一松:“娘……”

“大秦天下,并不是我一家一姓的。百姓安居乐业,才有我秦家的尊荣富贵。有些人想差了,觉得坐江山如何如何好。可你这些年是怎样的殚精竭虑,怎样的心力憔悴,怎样的左右为难,娘都感同身受。”

太后娘娘说着说着,掉了泪下来,伸手拿了帕子自己拭泪,“你父皇当年禅位给你,就是因为受不得这份累。却苦了我儿,煎熬这几十年。

“京城百姓是百姓,江南百姓是百姓,西北百姓也是百姓。皇帝爱民如子,所以任何人受了冤屈,皇帝都该狠狠地管。

“河州不仅是兵家要塞,还是个古镇。大禹治水不就是从那里开始?那是我们大秦的地方,千百年来都是我们汉人的传承。若是便因为这几个败类,就这样让它垮掉,双手奉送给西番,那太祖只怕要从帝陵里挑出来打死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了。

“皇帝谁也不要顾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娘都站在你这一边。”

太后拿出了自己最后的态度,微微用力,再次拍了拍皇帝的肩膀。

建明帝露出了一个笑容,站起来,郑重地长揖到地:“儿子,遵母后慈旨。”

临波洗了手,顺便端了一盘热腾腾的桂花糕出来,却只瞧见了建明帝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奉给太后:“皇祖母,你吃一点吧?我亲手做的。”

太后瞪圆了眼睛,一抽袖子躲得远远的:“你刚给我剪脚趾甲的手,做了这盘桂花糕?!不吃!拿走!”

“皇祖母!那是剪指甲之前做好了放进蒸笼的!”临波哭笑不得。

“不吃不吃不吃!快拿走!”太后掩住了口。

林嬷嬷和耿姑姑在后殿听见,终于欣慰地对望着笑了出来。

……

……

建明帝下旨:封陈国公沈凤为天下兵马总管,赐骠骑大将军,监管除陇右道外全部兵马。封安平侯虞仪为镇军大将军,统领京畿十六卫,除陈国公外,只向皇帝本人呈折。户部尚书蒲备年高,赐金紫光禄大夫。沈信言暂代户部尚书职,调拨天下钱粮。礼部侍郎荀朗擢户部侍郎。谯国公舒枹任礼部侍郎。

众人还没从这连续的几道旨意中回过神来,隔了半日,却又得到消息:今批次入京述职的地方官员里,有一个名叫吉隽的留任大理寺丞。而前年开始在六部观政的人里,一个叫做傅岩的,进了吏部任主事。

众人大哗。

因为,吉隽乃是先吉妃娘娘的幼弟。而傅岩,则是这个吉隽的内侄。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许了二人这样重要的位置?

又是因为三皇子遇袭么?

还是因为三皇子的那个贴身侍卫被刑求至死?

“大约是因为,陛下在向太后娘娘示好。”北渚先生笑得玩世不恭。

自从沈濯离京,他开始正式以幕僚的身份为沈信言参赞朝事,这种神情还是很少会流露出来。

沈信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吉妃娘娘兄弟姐妹共六个,吉隽是最小的一个。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因当年家大业大,事务繁杂,所以这位吉六爷,吉妃娘娘替她娘很是照顾了一段时间。

“吉妃过世的时候他还年幼,但我听说过,伤心得很,半个月就瘦成了小竹竿。

“这样手足情深的人,陛下当然会褒奖。

“尤其是,他得了太后的允准,要动他那位双生兄长了,自然就得摆个姿态给太后看。

“赏赐太后的兄弟、给吉隽辞官,都不过是为了安太后娘娘一个人的心罢了。跟天下大事、朝廷党争什么的,关系不大。”

第五二六章 问(下)(加更七)

第五二六章 问(下)

沈信言觉得北渚先生只要一遇上跟吉妃娘娘相关的事情,就会陷入一种愤世嫉俗的精神状态。

“吉隽官声如何?能力如何?人品如何?”

对于沈信言淡淡提出的这三个问题,北渚先生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坐正了,认真道:“吉隽弱冠中举,五年后进士及第。翰林院观政三载,外放山东。已经历任三地,官至河东道朔州司马。

“此人官声甚好,与当地的文士们相与结交,如鱼得水。虽是江南人士,但胸襟广阔,上官极喜。我听说过几回他断案如神的传闻,查过一桩,应该是为人极细心、视野又极广阔的缘故。

“他是在任上娶的妻子,家里事先并不知道,后来却因为怕影响他的仕途,所以没有做声。从他进京到如今,尚未回过嘉兴老宅,所以据说,他那一儿一女,连吉氏的族谱都还未记。”

沈信言嗯了一声,垂眸看向案上的纸张文册:“是个任事的就好。”

“他妻子是小姓出身,但他岳母却是山东旧族的宗枝嫡女。所以他那妻子傅氏是个远近闻名的贤惠人。侍郎……尚书是知道傅岩的,这位探花郎与姑母关系极好,可为佐证。”

北渚先生进入状态,将消息细细地禀报了过来。

沈信言忽然抬起头来,有了一丝好奇:“我听说,这傅岩,自己跑去欧阳家和蒹葭郡主府,说请两位姑娘挑一挑,看看谁能看得上他?后来,被冽姐儿打了一顿?”

说起这一件轰动京城的绯闻,北渚先生不由得呵呵大笑:“探花郎风流得不是地方!尚书要问的,怕不是他求亲挨打的事情,而是他放的那句话:既是净之小姐的闺中密友,那必是绝世好女,娶哪个不亏!”

沈信言哼了一声。

就因为这句话,他转回头就跟傅岩的上官说了一声儿,如今傅岩案头的差事,便是不眠不休,也够他做到三年后了。

娶亲什么的,端看他的命了。

“倒也不是傅探花要胡闹,从太子到卫王,甚至后来还蹦出来个宋相,都瞄上了他这块肥肉。三番两次地骗他去相看。他也是被气急眼了。”

北渚解释了一句,笑了起来,“听得说,为这个事儿,宋相家的小女儿还哭了一鼻子,说是:周小郡王人中龙凤轮不到她肖想,如何区区一个探花郎也敢在她跟前拿起乔来。也不知道这句话一说出来,陛下是不是对宋相的观感又差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