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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42)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有想给他塞钱的,被他直接赶了出去。剩下的明白过来,立即有人提出来:“我只要砚坯,但是我按你雕了两重的钱给你。可究竟怎么雕,你不能管我。”

沈信成又故作犹豫:“前头那个矿场的东主家里已经被抄了,外头可没几块洮砚了。你若是要自己雕,那可要小心了,万一犯了忌讳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胸脯拍得山响:“我以后就算售卖,也一定把买家记录得清楚明白。总之追到根上,一定不会让你背了黑锅就是。”

沈信成又“犹豫”了三天,逼得所有的商人都跳起来保证。他才拿出了一个册子,将所有的砚坯重量、花纹、形状等详细记录不说,还都寻了高手画匠画了下来,又让所有买砚的商人把祖宗八代都写了下来,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册子。

砚坯也按照每方四千贯到四千五百贯的价格卖了出去。扣掉矿上的人工,白养着的雕刻师傅们的月俸,单单这两个月,临洮国库净收入三十万贯——这还被沈信成早早地便扣下了一半的砚坯没有卖。

施弥不解:“其实三十万贯的军饷,并不算多。如何那些砚坯不全卖了?”

沈信成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易县令,咳了一声,反问:“使君在洮州,难道只打这一仗么?打完了就走么?不是说好了要替陛下镇守洮州十年?”

十年!?

那岂不是能让自己堪堪熬到辞官归老?!

易县令满心欢喜地连连点头,推心置腹:“使君,打完这一场仗,必定是民生凋敝,四下里都要用钱。到了那个时候,仗已经打完了,京城难道还会继续给咱们拨款不成?到时候,地方上都跟您伸手,您怎么办?

“下官虽不太懂得做生意,却知道,这市面上的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这回的砚坯已经放出去了七八十块,可以了。再多,价钱就要往下掉了。

“等这一仗打完,那些刻好的砚也就都悄悄出手了。那时候我们再公开放几块已经刻好的砚出来卖,大肆宣扬一下好处。打打悲情牌,想必,这价钱还能再涨上几分……”

沈信成哈哈大笑,伸手去拍易县令的肩膀:“易明府这哪里是不太懂做生意?你这小算盘噼里啪啦响,分明打得比我还精!”

施弥心怀大畅,也笑道:“如此最好!以后我还要多多倚重易明府啊!”

易县令心满意足,连夜赶回了临洮——他库里还有一半的砚坯,他得去好生看着。

然而接下来,施弥和沈信成却看着这三十万贯钱发起了愁。

没钱的时候盼着钱,有钱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花了。

尤其是,隗粲予不在,沈濯也不在。

所以沈濯在秦州收到隗粲予的信和沈信成的信,前后只差了半天而已。

“隗先生已经把该联系的人都联系上了,公冶伯伯调拨粮草的事情,想必会轻松一些了。尤其是,洮州已经送了三十万贯的大礼过来,我觉得,您应该有点子手头宽裕的感觉了吧?”

沈濯转着手里的檀香木如意调侃公冶释。

公冶释直瞪瞪地看着沈信成的信许久,才喘了长长的一口气出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三十万贯!不过两个多月!”

“别感慨了。公冶伯伯办正事儿吧。哦对了,河州的钱,一文不给。云声的案子审成那个样子,林使君那是糊弄大傻子呢?天成军空饷的事情,二位伯爷不是已经报了要砍几颗人头?砍完了再说。”

沈濯说完,起身想走。沈信昭让她今天回家吃午饭,说是沈典他们都一起回去,她不能迟到。

“净之,你究竟在等甚么?”公冶释觉得沈濯不像是等两个案子的结论,倒像是在准备着做别的甚么事情。

沈濯莞尔一笑:“您不是悄悄地通知了兰州我家朱凛表哥要小心戒备么?我跟您一样,您在等甚么,我就在等甚么。”

宽袍大袖、高戴幞头的公冶释盯着沈濯看了一会儿,方轻声叹道:“净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沈濯呵呵地笑,扬手道别,转身快步走远。

“使君,河州、甘州、凉州三地有消息来。”

公冶释收回看向沈濯背影的目光,嗯了一声,伸手先拿了河州的消息。

虽然秦煐在甘州,但是他不担心甘州。

他担心河州。

他在等河州的态度:是服,还是叛。

第五四一章 新衣(加更十二)

沈濯暂时不想这些。

朝廷和西番已经吵翻了,西番使臣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贵国根本就没有任何商议事情、解决事情的诚意”,然后打包告辞,启程回西番。

与此同时,京里对于“翼王有无屠村”一事已经不做讨论,而是变成了“翼王屠村应不应该”的争吵。

沈信言特意写信告诉沈濯:“……不要质问翼王,绝对不是他做的。这件事,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你们也不要怪陛下。”

沈濯看完就把信扔到了一边。

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的人,她会去在乎翼王的名声?在乎名声的人都在京城。陇右道?没有。

北蛮的兵马已经开始调动,隗粲予郑重其事地给她私下里写信说:“肃、甘、凉一线已经有北蛮斥候隐隐出现。若是朝廷再不想办法狠狠地重创一下西番,那两线作战不可避免。”

西番那边,就算是马上采取经济手段,见效也不会太快。

以西番高层那些王公贵族的简单脑回路,未必就能因为这种“制裁”马上服软。

所以,只剩了狠狠地打他一仗。

这一仗从哪里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沈濯不懂,说了也不算。

但是沈濯知道,西番使者的这一次拂袖而去,是个好借口。

北蛮还没有准备好,大秦也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西番的使者连自家都还没回到。这个时机,应该是个最好的突袭时机。

所以,她现在急着回沈家,除了要参加沈信昭精心给几个孩子准备的午膳之外,还要立即把这个想法送出去,给彭曲二人,也要给秦煐一份。

——因为,这个突袭,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秦煐,秦煐本人……

沈濯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嘴唇一口。

因为她发现她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担心、舍不得、魂不守舍。

进了沈家就先闻见江南菜的清香,沈濯微微笑了笑,命人:“叫国槐。”

站在书房里,下笔如风,两封信一挥而就,沈濯郑重交给他:“立即出发。一封给二位伯爷,一封给秦三。要亲手给。是军机,是机密。若是有人阻你,第一时间先毁了这两封信。”

国槐迟疑了一瞬:“要不,小人去传口信?”

沈濯也迟疑了一瞬,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你不是简伯,还是送信吧。就算闹起来,这件事也就跟你无关了。”

擅启边衅,罪名有点儿大。

国槐单膝点头磕了个头,和另一个沈府小厮一人一条路,转身疾驰而去。

沈家今天热闹得很。

沈信昭亲自下厨,做了好些江南菜出来给几个孩子吃。

沈典、施骧,甚至公冶平,以前都是清淡口味。来了西北这么些日子,以前常吃的菜已经很少能吃到了,今天乍一见了,不由得各自欢呼不已。

不等沈濯吃饱,几个半大小子已经把桌上的菜肴一扫而光。

沈濯拿着汤匙愣了半天,才淡定地转头问琳琅:“厨下可还有羊肉汤饼?煮上几条青菜,撒上葱花芫荽和辣油,端一碗来给我。”

然后抱着海碗大快朵颐。

几个男孩子都看傻了眼。

“我是更爱吃西北口味的饭食。恰好,你们吃得畅快,我也吃得畅快。”

沈濯拿了帕子擦口角边沾的红油,淡淡地总结。

沈信昭掩着唇,呵呵地笑,让人收了残席,且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花厅坐着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