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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86)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绿春抱着塵尾缩了缩肩:“沈学士什么时候舍得罚过净之小姐……”

建明帝默然颔首,手指轻轻地在桌案上敲了敲,过了一会儿,方道:“找个人,催一催秦倚桐,让他赶紧把豫章的案子审了。”

绿春莫名其妙地看着建明帝:“沈氏苏姓案都不审,这个案子……不急吧?”

建明帝板着脸白了他一眼:“朕要找个由头让信言进宫,他在外头,沈净之折腾不起来;他自己也危险。”

绿春没听懂,眨眼。

但这并不妨碍他把事情都办了。

果然,第二天,秦倚桐开始传罗氏的陪嫁管妈妈去问话。

罗氏当天便没吃饭。

沈濯急了,连朱碧堂的门都不出,衣不解带地宽慰服侍母亲。

沈信言再也不顾皇帝暗示的禁足令,出门奔走。

刑部是秦家的天下,可秦倚桐却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最好的朋友是邵舜华,邵舜华乃是周謇的妹夫。

沈信言第一张帖子递进了大长公主府。

但那帖子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音。

退而求其次,沈信言托了他们家致仕的老尚书蒲备,绕着弯儿去求见竺相。

可竺相看他不顺眼了大半辈子,这种事上,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又怎会施以援手?

这个时候,再不乐意,沈信言也只好去求助宋相。

可宋相恰好不在家,在部里。

卞氏一听是沈信言,一下子想起来被送去归海庵的长女。亲自奔到二门前,连哭带骂,把沈信言说成了天下第一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之徒,将他赶了出来。

——竟因此就算是跟宋家正式撕破了脸!

没奈何,沈信言收拾了心情,亲自登门去见秦倚桐。

秦府这几天乱糟糟的。

因为秦辞刚刚被绑了手脚塞了嘴扔在马车里送离了京城。庄氏伤心,病倒了。秦睦一想到胞姐出人意料的愚蠢,就不想在家呆着。秦倚桐偏还接到了不明身份的许多人的暗示,让他赶紧把豫章案审了。

可二皇子明明当面吩咐,此案不急……

秦倚桐犹豫着,稍稍试探,叫了罗氏的陪嫁管妈妈来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放了回去,只令她不可离开京城。

接着,门房来报:“代户部尚书沈学士请见。”

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庄氏一听,腾地坐了起来,咬牙切齿:“他来干什么?看我们家的笑话?还是来求情?!把他给我赶走!”

秦倚桐原本进来是安抚妻子的,一听这话,皱起了眉,没呵斥庄氏,却吩咐管家:“往后外院的事情不要当着夫人的面说。她拎不清。”

庄氏如遭雷击。

下了结论,秦倚桐不再理睬面红耳赤的妻子,转身出去,命人:“请沈学士书房喝茶。我换件衣服,即刻便来。”

建明帝一朝,先宠宋望之,后宠沈信言。不说是言听计从,但宽纵之心,路人皆知。偏这两个人,又有才干,又有分寸。即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二人在结党,却毫无证据指责他们营私。

所以这十几年来,从打头儿的竺相开始,文臣一列,就没有看着这师徒二人顺眼的。

尤其是沈信言。

在外人眼里看来,便是天大的事情,但凡落在沈信言身上,建明帝也不过就是责备一句:“信言,不要太迂执。”就能过去了!

同是四十岁上下的盛年,前有赵慎、穆跃,后有秦倚桐,都百般地想找机会杀一杀沈信言的傲气。

可是,沈信言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任何机会。

除了这一次。

秦倚桐下意识地换衣服换得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再三照着穿衣大镜,觉得自己身上又矜贵又儒雅、又潇洒又亲切了,才双手负后踱步去了外书房。

沈信言一身家常茶白旧衣,右衽大袖,灰色兔毛大氅,头上没有戴冠,仅用茶白发带绑了道髻,坐在秦家的书房发呆。

一杯茶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已经冰凉,他一口未动。

房门轻响,秦倚桐笑眯眯地出声:“沈兄可是一向少见。”

沈信言忙起身,挤了一丝笑容出来,拱手问好:“秦兄,打扰了。”

“别客气,坐。”秦倚桐心中得意,主人、上位者、被求恳者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沈信言有些拘谨地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踌躇片刻,刚要开口,却被一直观察他的秦倚桐抢先说道:“不知沈兄今日前来……”

外头忽然有人叩门:“老爷,圣旨到!快请接旨!”

圣旨?!

秦倚桐看了沈信言一眼,满腹狐疑。

沈信言后退半步,尴尬一笑:“某来得不是时候了。”

中使特有的尖细声音在外头响起:“代户部尚书、集贤殿大学士,沈信言,陛下口谕!”

秦倚桐全身都僵了,脸色发青。

沈信言眉宇间少见地显了焦躁,深呼吸,狠咬牙,沉声回应:“臣在。”

第五九六章 不是病,是命

沈信言被建明帝诏入了皇宫,不许他四处请托,为内弟开脱。沈信言当场顶撞皇帝,被关进了集贤殿,“奉旨编书”。听说建明帝暴怒,指着沈信言的鼻子喝命:“编不完不许你回家!”

太子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去肃国公府的路上,闻言哈哈地笑起来:“沈信言,他也有今天!”

周遭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侍卫实在是看不过去,上前低声劝道:“路上呢,您小点儿声。”

太子挑挑眉,笑吟吟的,并没有生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队伍后头捧着食盒、赏赐等物的内侍,轻声问道:“父皇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去给肃国公赐东西?”

侍卫笑了笑:“那是您的少保,日后是要辅佐您坐江山的。一应恩赏,自然是出自您的手最好。陛下不是说了?太子太傅、太子少保、太子宾客,这几位必定要您亲自上门、礼贤下士。”

“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太子露出愁容,“已经半年不大理我了,忽然就又肯指点我,可却又不见我……”

侍卫自然也不明白,但总觉得不会怎样,含笑劝道:“最近陛下事情太多,焦头烂额的。您别多想。眼看着过年了,西北又在打仗,陛下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

这是国家大势,建明帝一向是个顺应天意的人。

太子稍稍放了心,重又飞扬起来:“父皇也真是对少保好。瞧瞧,去岁外邦进贡的一对夜明珠,从母后,到梅娘娘,都没要出来。本以为会给临波添了嫁妆,竟也没有。最后却赐了少保。哈哈。可见父皇托付之心啊!”

侍卫笑了笑没做声,却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赐赏队伍。

丝绸锦缎、金银器皿、奇珍异宝,甚至美酒佳肴。司膳才琢磨出来进上的一道蒸羊羔,就被立即指了赐给肃国公给他下酒。

这个宠信的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欲盖弥彰……

是在剖白他对朝臣一视同仁、并没有专门对谁格外恩宠,还是在向军方示好……毕竟西北在打仗,而在那一带,肃国公威名赫赫……

大约二者兼有罢。

侍卫和太子一样,安了心,含笑去送赏赐。

……

……

对于沈信言被留在宫里编书的事情,沈濯没有丝毫惊慌,也并没有在家里解释宽慰。沈恒和韦老夫人都沉默地接受了现实,并没有人晕倒,也没有人生病。

唯有罗氏听说,滴下泪来,擦了一把,强笑着问沈濯:“爹爹不在家,娘管得严,你怕不怕?”

沈濯扎到罗氏怀里,抱着她低声道:“西北正在关键时刻,咱们家又有案子,陛下让爹爹留在宫里,是悄悄地让他继续主持户部。这事儿不能明说,娘可别多想。”

罗氏愣了许久,紧紧地搂着沈濯,失声痛哭出来。

都知道这是真的放了心,也是真的伤了心,管妈妈等人互相看看,叹息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