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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494)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一个店东一边哭着被砸断了腿的儿子,一边拉着牙行的人问:“我是不信天上掉馅儿饼的。您跟我说,是不是有人看上我的铺子了?他出多少钱?”

牙行的人面露为难之色,却趁机露了露口风:“能在东市开铺子,哪里就只有这一个铺子了?这地方值不值当卖、什么时候卖、卖多少,不都是东家说了算?我们不过是牙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正月的,人家买主儿说了,不论卖不卖,先让大家伙儿安稳几天。不急在这一时。”

被烧的都听说了这个信儿,有心眼儿活泛的,立即去寻牙行的人:“我若卖的早,是不是价钱更好?”

牙行听了吩咐,这个时候必要装假:“这样好的地段,又赶上西北打仗,西域的细货进不来,生意正是好的时候,做什么非要卖?不过出几个钱修整修整罢了……”

“家里觉得晦气。”想卖的一口道破。

这个理由太强大了。

牙行当即记录下了对方的信息,只道一句:“您说个数,那边儿说了,只要是个诚心的卖价,头一家开口的,他都接着。”

第一间铺子就这样一夜之间倒了手。

消息传出去,就像是秋天里一阵狂风,吹倒了院子中最高大的梧桐树。所有被烧的铺子蜂拥去了牙行和第一个卖家处打听:“谁买下的?多少钱?”

牙行回得妙:“两家子都不是在乎钱的人家。你们打听着了也没用。买铺子那位撂了话,虽然不缺钱,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价钱,好说。但得分人。”

卖铺子的就更加找不到人了。

只有几个聪明的,连吓唬带哄,又主动降了降价钱,把手里的铺子悄悄地转了。

众人正在悻悻,那牙行忽然又有一个做中人的,吃醉了,“不小心”告诉了一个被烧了的铺子:“你们笨。头一个卖的简直精成了猴儿。西北这一场仗,从说要打,到打起来,就用了小半年。这打完,到收拾清商路,又要小半年。里外里一年的功夫呢!西域的东西别说是进不来了,咱们的东西不也一样出不去么?这东西两市这半年的生意难做,你们自己没感觉么?

“这东市的这条街,你以为平准署真不管吗?那皇上的库里吃什么?不过是现在大家都没缓过来,所以平准署万年县都躲得远远的。等刑部把这事儿了结了,那官字两张口,该怎么吃你们,就怎么吃你们!

“到时候,里外翻修,钱,时间;再去进货,钱,时间。你以为老客人们就光等着你们呀?西市那边早就憋足了劲儿抢你们的生意呢!不信你们去看看,这几天是不是一边儿上新样子,一边儿给新客人们降价抹零呢!

“所以啊,早点儿周转,拿了钱去干别的,比什么不强?都耗在这片焦土上,显摆你家有钱呢?”

是醉话,却也有三分歪理。

众人悄悄地传开,自己在心里悄悄地琢磨。也就有人,悄悄地去找牙行:“甭废话了,我急着脱手,交给底儿吧。”

牙行痛快划下道儿来,卖家发现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狠辣,立即痛快地又易手了十来家。

这个消息传开,炸了。

众人一拥去找牙行。牙行各个分开,一个一个地谈。

大正月里,东市里忙得不可开交。

……

……

而沈濯,就坐在崇贤坊的府里揪头发。

哪里想得到真会有这么大一场火?!

而且,自家那些忽悠人的法子还真管用?!

这样买起铺子来,自己哪儿有那么多钱?!

不能硬买,就只能……

没奈何,找北渚。

北渚先生一听,两只眼只放绿光:“此事大小姐不要管了!交给老夫!”

沈濯哼了一声,伸了手在桌子上敲:“不许找公主!”

北渚顿时一僵。

“我这里有个换手的法子,我却不能出面,先生去跟牙行及那些人谈。”

东市里剩下的各家两天后接到了另一个方案:那些实在不想卖掉手里唯一的下蛋母鸡的人家,这边可以租。先付三年租金,以后一年一付,但是合约必须十年起算。

可这个租金就不那么好谈了。

谈来谈去,谈得翼王府长史、章扬先生知道了消息。

北渚先生笑眯眯地来找沈濯:“三爷临走,跟章扬说过,他的钱,随你用。所以,我就用了。”

粉面通红的沈濯咬着嘴唇硬扛:“用就用了。大不了,我算他入股就是。”

第六零五章 蔡履

翼王府主簿蔡履拿着账册去找章扬:“舅兄,这个……”

章扬温和地纠正他:“叫我名字吧,府里的公事,不好这样称呼。”

蔡履有些别扭地改了口:“章先生,我听说您刚刚挪了府里所有的现钱,却并未注明去向?”

“给王爷挣点零花钱。你知道就好,不必跟旁人讲。”章扬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蔡履的表情有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顿了顿,才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地问他:“先生不是拿去让沈小姐去经营了吧?”

章扬挑了挑眉,打量他片刻,含笑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蔡履顿时满面不以为然,还带着三分莫名其妙的气愤:“先生对沈小姐似是有些盲目崇拜了。她跟殿下的婚约已经解除,她可不是咱们王妃了。您这样做,置殿下于何地?”

章扬定定地看着蔡履,半晌,脸色淡了下来:“是阿娥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你让她有胆子自己来。”

一摔袍袖,“殿下有交代,他的就是净之小姐的,净之小姐想生息,就经营,想花销,也随她。”

说着,手指往四周一划:“便是这座翼王府,净之小姐说要进来逛,看着哪里不顺眼了想拆想毁,都照着净之小姐的话做。蔡主簿和尊夫人若是觉得不妥,就等殿下回来自己跟殿下说。若是实在等不到那个时候,不妨也去一趟陇右,去找殿下当面说。可若是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还想横加指责,那就请直接上奏陛下,离开翼王府!”

蔡履被章扬突如其来的呵斥激得满面通红,大声道:“下官好歹是朝廷命官,章先生不过是一介幕僚,既无职衔,也无品级。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作非为、指手画脚,竟还想赶我走?下官是奉陛下旨意前来辅佐三殿下,却不是你的家奴!”

章扬冷冷地看着他:“那你就去陛下跟前告我的状好了。”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就走,随口命身边的人:“去告诉我妹子,她既已成婚,该郑重禀报祖宗爹娘才是。殿下在陇右,诸事不明,我走不开。今年清明,请她回乡代为祭祖。”

蔡履一听,登时急了,几步奔过来:“你敢!那是我妻子!”

“她姓章,是我胞妹。我跟她说的是我章家的事情,还轮不到蔡主簿来跟我说敢或不敢。我又没跟你商议。”章扬说完,微微驻足,冷淡地看着蔡履,嘲道:“我劝你还是回去问问章娥,她有没有那个胆量,这个时候跟我决裂。”

甩手而去。

蔡履满面忐忑,转身抱着账册往回跑。却在公事房门前被人拦住:“蔡主簿,这账册本不该出去的。您怎么拿在手里?敢是在外头逛了一圈儿了?”

蔡履愣了愣。

做不完的事情,大家都习惯拿回家去做。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带账册回去了……

“蔡主簿,翼王府是个讲规矩的地方。您之前那些小小不言的事儿,大家伙儿看在章先生的份儿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您也不能太出格了不是?”

有人来他手上夺了账册,三下五除二塞进了柜橱里,卡塔一声上了锁,转身又冲着他伸出手来:“您这个做派,钥匙可就不能搁在您手里了。拿来吧。”

蔡履木呆呆地交出了钥匙,脚下如踩着棉絮一般,飘荡着回了家。

家里,被传话的人羞得满面铁青的章娥看到他,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