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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630)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太子是一个,秦三是一个。然而二皇子为什么会成为被放过的那个……哦,我想起来了。”沈濯敲了敲自己的额角:“他跛了。一个跛子是无法跟你争抢皇位的。”

湛心呵呵轻笑,高声宣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我已经出家数十年,并没有打算登临天下!二皇子是我选好的继位之人,我们彼此间已经有了默契,我虽然也会对他造成一些伤害,但总归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罢了。”

“你为什么会选二皇子?他跛了一只脚,而且,心机城府并不比你浅。”沈濯静静地看向湛心,等着他把自己已经知道的那个答案说出来。

湛心冷哼一声:“你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么?”

沈濯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莞尔笑道:“我家不过是才暴发的泥腿子,哪里知道那么久远的秘事?”

暴发的,泥腿子……

吉隽下意识地看了沈信言一眼。

沈信言原本紧紧蹙起的眉头陡然间一松,接着七情上面,周身的紧张反而舒缓了许多。

原来是特意为了给父亲放松精神才这样说……

吉隽心里有了一丝嫉妒。

自己虽然也有个闺女,但比起人家闺女的贴心,简直差了八条街出去——

嗯,人家闺女还很会挣钱,东市有一整条街。

“小大郎和小二郎又是双生。他怕两个儿子日后会像我二人一样争斗,所以一开始是想要制造意外,直接淹死小二郎!”

湛心的声音阴恻恻,令人心寒。

口中说出来的话,更是揭示了人性中最残忍的一面。

沈濯证实了这件事,微微闭上双眼,呼了一口气出去,方无力道:“您接着说。”

对于她这样平淡的反应,湛心反而觉得有些奇怪,瞟了她一眼,冷笑着续道:“可是小二郎却没有死,他被拼了命赶来的内侍救了,却跛了一条腿。可这个跛足,却不是无法救治,而是疏于照料形成的。

“先帝当时已经是太上皇,鲜少过问政事。但这个家事,他老人家一眼看过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先帝翌日便病倒,没多久就晏驾了。

“——我父皇是生生被他气死的!”

到了这个时候,湛心的情绪终于激动起来,“虎毒不食子!他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何况是设计陷害于我?父皇定是想通了这一节,而他又已经继位三载、根基稳固,根本无法动摇,所以才生生地气死了!”

沈濯垂下了眼帘:“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吉隽和沈信言终于反应过来,以上所有的说辞,都是湛心的一家之言,并无丝毫旁证。

“关于你与周行之事,关于周珩之死,关于二皇子落水跛足,关于先帝郁卒而死,你说都是陛下所为,你有什么证据?”沈濯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湛心。

“证据?!这么明显的事情,用得着证据吗!?难道我还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不成?”湛心大怒。

“若是给你下药的是旁人,目的是为了报复周行;若是周珩贪生怕死,不是冲锋向前而是往本阵逃窜;若是有人妒忌皇后娘娘所以拿二皇子撒气;若是先帝只是年纪高大、饮宴受了风寒。”

沈濯淡淡地看着他,“一切都说得通。你没有证据,便把这些事都堆到陛下头上,其实不过是为了给你自己妄图夺取皇位找的诸多借口。我沈家吃的是陛下给的禄米,断不会因你口舌如刀言之凿凿,就信了你的这些歪心邪话。

“所以,你有证据吗?你拿得出来,我去替你讨这个公道。”

湛心直瞪瞪地看着沈濯,半晌,长叹一声:“不,我没有证据。桩桩件件,只是推测。”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沈濯悄悄地松了肩膀,紧绷的神经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大师,你大约不知道,这次对你的审讯,不是陛下要做,而是太后亲自要求的。太后对你太失望了。”

沈濯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腿,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寻纸笔,你给太后娘娘写封信罢。我答应了娘娘明天进宫看她,到时给她老人家捎过去。”

湛心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打得有些懵。片刻反应过来,沈濯这是已经结束了对他的“讯问”,不由得苦笑起来:“小姑娘,可还满意?”

“不。并不。而且,恨不得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事。”

沈濯走到了牢门外,安静地回眸,一双璀璨的杏眼,闪着淡漠的光芒。

第八七四章 若隐若现的串珠线

“此事,该如何上报?”

趁着湛心在隔壁写信、沈濯在旁边托腮相陪,吉隽跟沈信言悄悄计较。

沈信言很想冲他翻个白眼,想了想,忍住了。这毕竟是秦煐的亲舅舅。

“等会儿出去问净之吧。”

嗯,还不如翻白眼呢。

吉隽低下头研究自己的手指甲去了——长安城干燥少雨,自己这江南出身的人,指甲边的倒刺这阵子如雨后春笋……

“信我带给太后娘娘。大师不能自尽。不论是永巷还是此处,都请您活到送走太后娘娘再说。至于您今天跟我说过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沈濯将那封信收了起来,就像是叮嘱湛心晚饭不要吃姜一般,随随便便地说完,微微点头,转身而去。

“小姑娘。”

湛心看着她的背影,有一丝茫然,忽然出声叫她。

“大师何事?”沈濯回头。

“我听说了,母后属意你嫁给秦煐为妻。想来不论是小二郎,还是旁人,到了最后也是斗不过当今圣上的。你可愿叫我一声大伯?”湛心只觉得身不由己一般,冲口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沈濯定住。

阿伯,那是你么?

你是不是……跑去附他的体去了?!

“不是。”苍老男魂闷闷地答道,声音突兀出现,倒是险些把沈濯吓一跳。

“你派人追杀了秦三数千里,我在陇右时,也险些丧命于那些人手中。我肯来问你的话,是因为我心疼太后娘娘。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我称呼你一声大师,都是在讽刺。跟我攀近?你可拉倒吧。”

沈濯变了脸,冷漠冰寒,甩手而去。

湛心瘫倒在蒲团上,脸色苍白,大口喘息,就似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一般。

然后,他看着沈濯的背影,目光中露出惊恐交加的神情,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吉隽和沈信言跟在沈濯身后,三个人默默地走到了地牢门口。

“净之,除了他招认的那些罪案,之后发泄的那些胡言乱语,还是不要外传了吧?”吉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地看着沈濯的侧颜。

沈濯肯定地点头:“哪一件都够得上让陛下杀咱们全家灭口了。”

这样直接……

沈信言别开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而那些事是前因,今日局面是结果。我们若想不那么提心吊胆地活着,这些事,还是一定得细细查清才好。”沈濯续道。

眼看着牢门近在咫尺,沈濯停下了脚步:“邵皇后看着不顺眼的是清江侯府,我沈家一辈子并不曾与天赐太子有关联。然而他们两方都没放过我家。刚才我跟他说话,各种不逊,他却没有半分恼恨之意。这说明针对我沈家的人,并不是他。

“照他所说,肃国公是他的人,害秦三的原因是陛下杀了那个包家的神童后代。那我沈家呢?”

沈信言轻轻叹了口气,敲了敲额角,低声道:“我也终于想明白了。周珩死在退北蛮那一次大战中。那次大战是大小苏侯指挥的,立了大军功的两家子,一个是陈国公府的信美信芳两兄弟,另一个就是冯毅。”

所以,大小苏侯被撞破了密室,满门抄斩。

沈信美则在西天目山遇袭,险些丧命,一条右臂几乎成了摆设。至于沈涔的婚事云云,不过是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