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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634)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他早就想知道,他这位老师如今站的是哪一边,可惜没有什么机会试探。

如今宋相既然主动要出来揽事背锅,他自是乐观其成。

大秦的宗室们很快都得到了消息:太后病危。

甘棠长公主不等圣旨,草草梳妆,飞也似的直接去了寿春宫。

耿姑姑边擦泪边上来禀报说里头太后正跟沈濯说话,可甘棠哪里等得?直直地闯了进去:“母亲!”

太后看见泪流满面的甘棠,一直以来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朝着女儿伸出了双手,哭了起来:“我的甘棠!”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太后紧紧地拥着唯一的女儿,百般地放心不下,百般地不忍不舍。

沈濯悄悄地退了出去。

内殿到外间,须得绕过一个屏风。

耿姑姑就在屏风边上,内外两间都看不见的地方,拉住了沈濯:“净之小姐……”直直地拜了下去。

“这可使不得!望慰太后不过是我份内该做的事情,当不得姑姑这一拜!”沈濯吓得忙拉住了耿姑姑——皇宫之内,太后而下,耿姑姑的辈分,乃是跟公主皇子们齐平的,她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可受不起耿姑姑双膝落地的一拜!

耿姑姑挣脱了她,到底还是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净之小姐,这是太后的吩咐。这不是拜谢您孝顺太后,这是请求您日后收留下奴婢和林嬷嬷这两个老废物。”

这是——认主?!

沈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弯下腰亲手扶了她起身,低声道:“您和林嬷嬷都是我平生所见最忠贞之人,我敬重你们二位。太后娘娘既然把炒货店给了我,便是将你们各位都托付给了我。你们就是我的责任。”

耿姑姑站了起来,抬手擦着眼窝:“太后之前有话,等您出了内殿,就谁也不要应酬,立即回家吧。这宫里乱,别再有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把您牵扯进去。”

这当然是太好了。

只是……

沈濯依依不舍地朝着内殿又看了一眼,走出屏风拐角,就在外间的门口,肃穆拜了下去。

外间,老喻王、蒹葭郡主,甚至茹慧郡主裴姿都赶了过来。

眼看着沈濯一拜下去,伏在地上抖着肩膀无声地痛哭起来,裴姿难过地便要扶着桌子站起来。

蒹葭郡主忙按住她,亲自走了过去,弯腰搀扶:“净之,起来,快起来。”

“郡主,老奴奉命送净之小姐出宫。”耿姑姑也跟着过来,扶起了沈濯。

蒹葭郡主微微一怔。

“等我拜见王爷。”沈濯低头擦着泪,去给老喻王行礼。

老喻王满头银发,看着比召南大长公主还要苍老七八岁的样子,老眼浑浊,眼圈儿红着,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我这嫂子可是个好人……当年不是她警觉,我爱妻怕是要在湖里喂了鱼……唉唉,这座皇城,好人没好报啊……”

沈濯愣了愣,却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全了礼节,起身告辞。

蒹葭郡主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到父亲的下首坐下。

“看来,我这嫂子的后事,这是都托付给这未来的翼王妃啦……”老喻王仍旧低着头,长吁短叹地嗫嚅,可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蒹葭郡主的目光又转向父亲,轻声问道:“父亲是打算在她手里……”

“若是还有什么机会让事情大白天下,这应该是最后一回了……”老喻王端了茶碗,堵住了自己的嘴。

裴姿恍若无闻,拿着帕子不时地摁一摁红红的眼角。

蒹葭郡主转回身来,温和地问她:“好女儿,你还好吧?饿不饿?渴不渴?脚上麻不麻?腰上累不累?”

五个来月的身孕,显怀不久。前期的妊娠反应已经过去,肚子也还不算大,举动灵活。这个月份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她哪里能有什么不适?

裴姿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踮着脚往内殿看去,着急地喃喃:“也不知道伯祖母怎么样了……”

一语未了,建明帝走了进来。

“茹慧,你怀着身子,怎么也过来了?”建明帝心里十分感动。

这几个孩子可真都是好孩子,个顶个儿的孝顺。尤其是刚才远远看见的沈净之,在寿春宫外头哭得跪在地上起不来,耿姑姑一个人都扶不住。还是他吩咐了个担子过去送了那孩子出宫……

想到耿姑姑,建明帝惊觉一般四顾一周:“耿姑姑出去送人,林嬷嬷呢?”

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上前:“太后吩咐了林嬷嬷出门,说是要去一趟舒家老家,怕是要走几个月。宫里的事情都委了耿姑姑。”

天下太平 第八七九章 宾天

舒家老家?

建明帝有些疑惑地看了绿春一眼。

“舒家老宅还有两房家人照看祖坟和祠堂,老实本分。谯国公府每年往回送钱。两边一向相安无事……”绿春迅速地说道。

那林嬷嬷回去做什么?

建明帝正在心里琢磨,甘棠长公主抹着眼泪从内殿出来,先迎着他屈了屈膝,直起身来,哽咽道:“母后请喻王叔一家进去。”

蒹葭郡主忙扶了老喻王,宫女上前扶了裴姿,三个人进了内殿。

“你怎么自己来了?伤心起来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建明帝心疼地看着唯一的妹子。

甘棠泣道:“皇兄忘了?今日是驸马父亲的忌辰,他带着孩子们去了城外庄子上祭奠。我因不放心母后,所以没跟去。”顿一顿,又低声道,“召南姑母是不是病着所以没来?”

温惠郡主周荧的死对召南大长公主的打击非常大。

除了一头病倒,竟是连温惠郡主的尸体都不肯看一眼。周謇又在外头办差,无人劝慰,大长公主的病势越发沉重。听说太医署那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药了。如今大长公主府里,温惠郡主停灵等事都是管家在办。

建明帝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周謇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过三两日就能抵京。不过,梅署令说,大长公主一开始只是心病,后来却不知怎么回事,一日比一日添了病症,这两日才起不了身……”

也就是说,其实只是不愿意入宫?!

哪怕太后病危?

甘棠低下头,换了张帕子,摁了摁鼻翼,淡淡地说:“大长公主一辈子骄傲。唯有在邵家求娶温惠这件事上算是吃了亏。谁知道这一亏竟然连温惠本人的性命都亏了进去。她心里不舒坦,愿意病着,那就病着吧。”

说到这里,甘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旁边角落里躲着哭泣的临波。

还是朱冽有一回说漏了嘴,甘棠才知道邵舜英那一回是冲着她去的,谁知最后却算计了温惠郡主。

不知什么时候耿姑姑已经悄悄地回来,这时帮着送了老喻王一家出来,疾步走到建明帝跟前,强忍着泪,低头叉手屈膝:“太后娘娘说,想与陛下闲谈。”

闲谈……

是交代遗言么?

建明帝和甘棠不由得肩头同是一颤,兄妹们对视一眼,俱都哀戚满面。

内殿里,太后正让人伺候着梳妆。

长长的银丝梳了圆髻,戴了华贵庄重的九宝九凤金冠,玄色的翟衣长袍——若是胸前腰间戴齐了环佩,那就可以直接停床了。

建明帝看着,失声哭了出来:“娘……”

“你又哭什么?你和你哥哥小时候都白净,再穿上一样的衣饰,也有些不好分辨的。不过呢,我那时有个绝招,就是找个什么东西逗你们。拿不着就气得不肯要、宁肯砸了的,是你哥哥。还没怎么着张嘴就哭的,肯定是你。”

太后眉眼舒展,似是年轻了起来一般,笑着伸手招了建明帝到身边。

“你小时候爱娇,天天黏在我身边。好在你父皇肯替我分担,给你大兄配了许多的姑姑嬷嬷,又有内侍侍卫,大一些又是各种伴读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