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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685)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濯莞尔一笑:“可是我的情形,也与肃国公幼子相同。从始至终,陛下都是知道的。他不仅没有动过半分杀我之心,而且极为珍惜我父亲和我的才华,给予我们充分的施展空间。又怎么解释呢?

“肃国公那个神童幼子,十分狂妄。那样的人,只要动用几个务实之人,轮番打击,事后自然能够收归国用。若是日后驾驭不住时,再动手杀之不迟。陛下那时候励精图治,自信强大,又怎么会因为太祖晚年的几句话,就去做让重臣离心的荒唐事?!

“他老人家又不是你这等疯子!用自己的嫡亲长子,去诱惑天赐太子行那等恶心之事!”

“你们先不要彼此谩骂。长姐,你刚才说,还有父皇的死?是怎么回事?!”老喻王的老泪在眼中不停地打转。

他是先太宗皇帝的老来子。

太宗仁厚慈爱,对这个幼子极为怜惜。也因为太宗的态度,太皇太后对他母亲也是极为优容。太宗过世之后,成为太后和太妃的姐妹俩还相互扶持着在宫中守了许多年。

老喻王对于自己父亲的感情,不用说自然也是极为深厚的。

可是现在竟然得知,太宗的死因有疑!他岂能不追究?!

“沈氏,此事,你可知道?”召南的目光探究地看向沈濯。

沈濯看了她片刻,摇头:“不知。”

“我看,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吧?!”召南一声冷笑。

沈濯不做声。

开玩笑,这种事,她最好还是“不知道”。不仅她别知道,秦煐也最好别知道。

“我幼时,曾在太祖皇帝身边长过几年。前唐有女帝,太祖曾说,也没什么了不起。武氏治理国家之能,超过前唐许多皇帝数百倍。

“我父亲也觉得是这样的。有一段时间,他考较先帝的课业,总是不满意。终于有一天,我又一次答出了先帝答不出的问题。我父亲将太子太傅叫过来呵斥了一顿。转头看着我,许久之后,将佩戴的圭臬赐给了我。”

召南从袖中摸出了一块青玉佩,珍惜的温柔摩挲:“我自然不敢要。父亲却说:你配得上它。接着,他叫了朝中的三位重臣来询问,能否废太子,立皇太女。”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

“三位重臣,只有肃国公的伯父,那位老军侯,说,没什么不可以。其他的二位,一个说牝鸡司晨,怕会天下大乱,另一个却说我太过执着,不是人君之相。

“父亲只得打消了念头。可是,就在此事之后三天,母后出面宣布,父皇病了。”

老喻王愣愣地听着,直到此时,才迟疑着微微颔首:“此事我记得。父皇病得很突然。”

“哼!什么病?!根本就不是病!是母后!母后怕她的儿子失去皇位,所以下手害死了父皇!”召南的眼中蓄满了泪,激动地一拳砸在条案上:“父皇又过了三天就崩逝了!

“然后,父皇过世才不过一年,母后就逼着我嫁了人。而且,是一个最老实懦弱的新科进士,而已。”

召南嘲讽地笑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重新昂首挺胸,“太皇太后害死我父亲,目的不过是为了让皇位传给你们这一支。如今,我替我父亲报仇,自然是要找当今的陛下!”

大殿中一片寂静。

建明帝看向沈濯。

事关太皇太后,建明帝不想说话。

秦煐看到他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想要开口,却又被沈濯一把拉住。

开玩笑!

这种事,怎么能让秦煐去沾?!

“哦,说完了?所以你就可以在江南杀人越货,聚敛钱财,在西天目山私铸兵器、豢养死士私兵,在陇右草菅人命、分化军队,在西番鼓动哗变、出卖国家?!”

看着一脸正义悲、理所当然愤的召南大长公主,沈濯觉得她就是个活在梦里的自大狂:“我觉得,您老人家没当了这个国家的女皇,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天下太平 第一零三四章 是你吧?!

召南被沈濯问得额上青筋暴起,面沉似水,偏又无言可对。

所以这个时候,周行动了动。

他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脸转向建明帝,淡淡开口:“二表弟,所以这些年,你就是这样当皇帝的?先让妻子做坏人,再让儿子做坏人,现在遇事,让儿媳妇出面,你自己则在后头,躲着?”

建明帝别开脸,冷冷地答:“难道让朕跟你们这班乱臣贼子对嘴对舌?朕有分忧的儿女,这恐怕是你羡慕不来的。”

沈濯扶额。

这可真是不作不死……

周行年过半百却面白无须,显然是,那个已经不行了。您这个时候非要戳他的刀子,先头我给您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种种,这下岂不是被人一把揪住便不放了?!

秦煐看了明显泄气的沈濯一眼。

沈濯回了他一个“我尽力了”的眼神。

“我的确,羡慕不来了。自那件事之后,我就对床笫之事再无兴趣。倒也干净。”周行仍旧淡淡的,似是万事不盈心的样子。

只是召南大长公主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长子,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对那件事……你不是告诉我,还生了两个孩子,养在秘处……”

“母亲,我若不这么说,您会放弃我,转而专心培养謇郎。那么不论是河州还是天成军,哪里还有我染指的可能?一个人孤身在外,儿子总要学会自保啊。”

周行连看都不看召南一眼,只是淡淡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再度转向了建明帝,滔滔不绝起来:

“当年若是太皇太后不那么急功近利,那我母亲会在太宗陛下的教导下成为本朝的第一位女皇。而我,不论以嫡长论,还是以贤德论,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子。所以,其实你们家这一支偷了我家的宝座而已。

“这天下原本就是我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是河州还是陇右,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我将那一片贫瘠之地送与北蛮西番,又有什么了不起。

“你以为你手段高绝、才智超群,所以坐在宝座上肆无忌惮。你又自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孝子,所以为了哄骗你母亲,好令日后史书上重重书写孝顺这一笔,你就留下了天赐的性命。

“可是你忘了天赐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自幼就比你聪明,比你能干,也比你的人缘好。先太祖手段强硬,太宗偏忠厚老实得没了边,所以你父亲就赶上了天下又乱。天赐自幼跟在你父亲身边,事事看在眼里,年纪稍长便能头头是道地替你父亲处置朝政。

“你以为你凭你那点肮脏手段拉他下了宝座就能令天下心服了?我可以告诉你。当初是你陷害了他,险些溺死亲生子,又气死了先帝的消息放出去之后,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暗地里跟随他,就等着日后将你送进地狱!

“我母亲手里有了这些人,做起事情来简直轻而易举。可惜她太过珍惜羽毛,不肯趁你刚登基、定天下刚刚结束的时候,直接掀翻你。所以,我只得在西北顶风冒雪二十余年。”

周行说得口干舌燥,端了案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复又看向脸色青白的建明帝,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当面问问你。”

建明帝转开脸,不看他,不反驳,却也不回答。

“当年的药虽然下在我和天赐两个人的酒中,但是我喝得少,他喝得多。他被扶回去的时候已经大醉,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尤其又是对着一个他平常不感兴趣的男子。

“我后来查过,当时服侍天赐的宫人们,全都被灭了口。但杀他们的人却告诉我,有一个宫女早在他们动手时,其实就已经死了。

“二表弟,我一直有一个猜想。我想问问你,当天你究竟是何时进的暖阁?和天赐有事的,究竟是我,还是那个宫女?若是那个宫女,那又是谁侮辱了我?是你的心腹侍卫,还是,你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