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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妃传(91)

作者: 金无彩 阅读记录

沈信成站起来给罗氏行礼,沈濯瞧着他,眉心一蹙,头一歪:“娘啊,成叔的姿势,跟三叔一模一样啊!”声音带着说不尽的苦恼。

罗氏哭笑不得,喝道:“你去不去?”

沈濯吓得忙上前拉了沈信成的袖子:“成叔,我们走!”

沈信明捻着胡子微笑。

沈信成却认真地低头问沈濯:“濯姐儿说的三叔,可是在国子监任助教的十六哥信行?”

沈濯放开了他的袖子,后退半步,一脸戒备,小摸样儿让周遭的人都笑成了掩口葫芦:“是。”

沈信成满面欣喜,往前一步,刚要开口探问,沈濯一句话截断:“成叔,你要是敢变成我三叔那样天天念我,我就不让我娘带你上京!一辈子不让你跟我三叔碰面!”

沈信成满面愕然。

我,我我我什么时候说要上京了?!

但一瞬间,沈信成被这句话里透出的意思震惊得,手都颤抖起来:“濯姐儿,濯,濯姐儿……”

沈濯一副急得跳脚的样子,瞬间又变成了一个天真贪玩的孩子:“我要出去玩!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进京!侍郎府真的想让自己一家进京!

一个合家都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沈信明头上微微眩晕,心中只似巨浪翻滚,却还勉强维持镇定:“成弟,跟小孩子家,好好说话!”

沈信成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节,双手握拳,深深呼吸,目光坚毅,似乎这一趟不是带沈濯出去游山玩水,而是要去赴刑场一般,用力一点头:“是!我带你们出去玩。”

沈濯一声欢呼,上前扯了同样傻眼的沈典,笑容灿烂如春满乾坤:“九哥,走!我们出去玩!”

爆豆一般伶牙俐齿:“明伯顾伯母昌伯裴伯母杨家婶婶,我们走啦!”

蹬蹬蹬地拉着沈典飞跑了出去。

沈信成如临大敌,疾步跟上。

屋内诸人已经被沈濯透露出来的意思震得个个面色怪异。

杨氏手抚胸口,不自觉地偏头看向自家嫂子,得了顾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平静下来。

就听罗氏含笑问道:“昌族兄家嫂嫂是姓裴?敢问跟河东裴氏……”

裴氏得体地欠身微笑:“天下无二裴。愚嫂虽不是嫡派,也算近枝……”

杨氏一愣,这可是第一次听说。

罗氏便看向她:“杨家弟妹,是弘农杨氏的族人?”

杨氏垂眸:“惭愧。家祖因犯错被逐出弘农,所以背井离乡,来此安家。不敢再提祖乡,辱没先人。”

罗氏却绝未有半丝鄙夷,面上反而一片欣赏,欠身道:“杨家弟妹好磊落。”、

顾夫人富态,笑眯着眼睛看自家弟媳,也是极为高兴的样子。瞧见罗氏的目光转向她,连忙摆手:“我就是吴兴当地的村妇,侍郎夫人不要问我。”

众人轻声笑。

沈信明满面珍爱地侧脸看她。

裴氏瞧见,笑着打趣:“明伯眼里,顾家阿嫂便是无价之宝珠。五姓七望加起来,也不如您那贤良淑德值钱!”

沈信明竟不否认,甚至颔首捻须:“家有贤妻薄名利,拙不能诗亦不俗。”

罗氏眸中的满意,几乎溢了出来,令厅中服侍的所有下人都侧目不已。

沈信昌看着沈信明的飘逸洒脱,欣慰地笑了。

第一零九章 山间草亭主何人

沈濯今天终于玩痛快了。

顶着凉风一口气爬上了山顶,极目四望,轻轻叹息:“久违了啊……”

沈典奇怪地看她:“二十二妹曾经来过这里?”

沈濯瞬间炸毛:“九哥,你再叫我二十二妹,我就学滢姐姐叫你九哥哥!”

沈典慌忙摆手:“好好,不这样叫不这样叫。”

沈滢那一声娇滴滴的“九哥哥”,让他在族学里受了多少调侃?他听见就过敏!

沈信成在后头皱了眉,认真地想了半天,问:“那在外头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将你的闺名嚷嚷得天下皆知吧?”

沈濯挑眉道:“咱们家男丁这一辈排字辈,从水从之。我呢,就,嗯嗯,姓沈名濯字净之——比你们男丁少一点,如何?”

沈典和沈信成两个书呆子,竟真的小声讨论了一下,满面严肃地点头答应下来,异口同声:“净之。”

沈濯的杏眼笑成了月牙。

转移注意力是弥补露馅儿的不二法门啊!

玲珑一身小厮装扮,在一边看呆了山景,忽然一指,惊叫道:“小姐你看,那边有个草亭!”

沈濯忙也踮脚看去。

果然。山坳深处,有一道清冽山泉。泉水洄弯处恰有一片平地,被人做了木架地基,上头搭了一个小小的四角草亭,野趣盎然。

草亭里依稀能看到一个琴台,上头竟还有一架古琴、一只香鼎。

真是好雅致所在!

沈濯眼睛大亮。

这是想要出山的高人隐士最常玩的一套啊!

去看看!

说不定,就是爹爹说的那个人!

等七弯八绕爬到草亭里,沈濯已经累得想死了。

只是一眼看过去,却顷刻间便没了疲惫。

“天哪!小姐!这个,这个竟是整雕的!”玲珑觉得太稀奇了,忍不住上去摸来摸去。

琴台是石头的,琴也是石头的,香鼎也是石头的。这是一整方石头雕成的!浑然天成,古朴典雅,竟是稀世罕见!

沈信成面露讶然:“传说北渚先生的琴台乃是一块青石,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敢情竟是这个样子?”

沈濯一下子抓住了那个名字:“成叔说北渚先生?那是谁?”

沈典竭力地回忆,问道:“二叔,是在说那位名扬天下的阮先生么?”

阮先生?!

沈濯看向沈典:“九哥也知道?”

玲珑曾婶铺好了厚厚的锦垫。

沈信成示意沈典和沈濯都坐下,边道:“北渚先生姓阮名止,字至善。据说他一直在卞山余水间隐居。”

说着,手指抬起,划了一下众人周遭。

沈濯会意。

这一片山,便是卞山。

山下绕着的那条溪水,便是余水河的支脉。

“我所知的,就是他应该开过草堂授课,教了几个学生出来之后,忽然有一天又将他们都逐出了门墙。

“他有一个学生在益州,往返于榷场和吐蕃之间,获利数十万,应当成了益州首富。有人求教,那人将他说了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北渚先生渐渐为人所知。后来大家才发现,他教出来的几个学生,现在都过得极为丰富惬意。有人传说,他当是治管子。”

沈信成自己也若有所思。

治管子?

哦,是说研究那个最会做生意挣钱的管仲的门人咯?

而益州首富……

沈信言进京之前,可就在益州做刺史啊!

沈濯有些明白沈信言为什么会让她来找这个人了。

沈典听见这些,不由皱了眉:“可是学里有先生说,阮先生学贯古今,极为渊博,绝不是满身铜臭的人。那几个学生因都拿着他讲的东西去挣钱了,他才不要他们当学生了。”

沈信成笑了笑,挥袖道:“太祖当年说得好:心中有什么鬼,眼底见什么仙。管子号称华夏第一相,乃法家先驱,最是擅长富国强兵的。又岂是单单挣钱二字能囊括得了的?”

沈濯默不作声,却为自己的狭隘再三向管老夫子道了个歉。

对不住啊!光记住您是经济学家了,把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都给忘了。

沈濯笑脸一扬:“今天咱们能有缘见着这草亭,岂不是意味着有机会与这位先生一晤?”

沈信成摇头失笑道:“若有这般容易,他老人家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绑了去了!”

也对。

此人这般大才,又有挣钱的神鬼之能。当世那些求贤若渴的官宦们,岂有不来寻访的?

这草亭这么显眼,这样好找,怕是该知道的人早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