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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158)

一夜无梦的冯霁雯洗漱之后,神清气爽地站在窗前赏看着窗外的桃花树。

叶子刚在枝干之上抽出点点新绿,花骨朵却已抢在前头成了形,粉嫩嫩地挂在梢头,一天长成一个新模样,仿佛再有一阵暖风吹过,花瓣便要迎风舒展开,绽放出满树春|色来。

“再有三五日,就该开了。”

冯霁雯正看得入神之际,忽听得一阵带笑的清润之音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极平缓儒雅。却因出现的过于突然而让她好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去,只见是和珅不知是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视线同她方才一样,越过支开的窗棂正望着那两株桃花树。

见冯霁雯转头看他,他便收回了目光来,含笑注视着她问道:“夫人喜欢桃花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饿了的缘故,冯霁雯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做成桃花糕是极好的。”

在一旁微微笑着的小仙听得自家太太这个回答顿时嘴角一抽。

你喜欢桃花吗?

做成桃花糕是极好的。

这回答连她这种不懂风雅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原本是个极风雅的问题,被太太这么一答,瞬间连味道都变了。

但大爷却浑然未觉一般,竟还一脸赞同地笑着点了头道:“拿来酿酒也是好的。但一定要摘枝头上向南开的花朵,酿成的酒味道才算最佳。”

小仙听罢已是目瞪口呆。

就连秦嫫也没忍住哭笑不得地在内心腹诽了一句:好么,这夫妻俩对着喜不喜欢桃花这个问题,一个讲吃。一个谈喝……可也真是够登对的。

此时,刚巧小醒行了进来,称是早点已经备好了,请爷和太太移步外间用饭。

冯霁雯倒是真的饿了,隐约嗅得饭菜香气,顿时食指大动。边转身边看向一侧的和珅道了句:“昨个儿去雁栖湖时,顺道儿和太妃一起摘了些鲜田七芽儿回来,昨晚吩咐厨房今早做成蒸菜来吃,这个季节吃这个最好了,爷待会儿也尝一尝吧。”

她说话间人已往外间走去,和珅闻言嘴角笑着弯起,负手跟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瞧她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小模样,想来一定是极好的。

马嫂的手艺确实也没叫夫妻二人失望。

冯霁雯吃了碗蒸菜,两个豆芽馅儿的薄皮小包子,另又喝了大半碗莲子粥。

这顿早饭吃的心满意足。

饭后,冯霁雯从和珅口中听得了一个既然意料之中,却又远远出乎了她预计的消息——

是有关于齐贤昨日在城外滋事的消息。

不出她所料,她家那位护短狂魔老爷子这回果然也没怂。

只是这回冯英廉可不止是跟于敏中谈一谈,让于齐贤上门儿道个歉便了事儿的态度——而是‘故技重施’,效仿着上回用来对付刘统勋作诗嘲笑冯霁雯体胖一事时的法子……!

不,也还是有些区别的。

因为这回老爷子连折子都懒得去写,直接就在今日的早朝上向皇上跪奏了此事!

对,不是弹劾,而是跪奏。

他不是御史官员,若想要弹劾比自己官职高一级的于敏中,除了联名上书之外只有通过都察院,太麻烦,他不愿等。

故而只有在早朝上跪奏了。

看起来就是十分委屈的那一种控诉。

也没说要什么说法儿,就是一脸‘我就是想把事情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的委屈模样。

据说于敏中当时都懵逼了……

真没见过这么不给情面,一丁点儿准备都不给人留的同僚。

他虽然知道冯英廉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冯英廉的动作会这么突然而且迅猛!

他总算是亲身见识到什么叫做护短护到丧心病狂,不能容许孩子受一丁点儿委屈的英廉大人的护短威力了!

可他好歹也是当朝一品大员,见过的风浪多了去了,这点儿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于敏中当场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又因之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下一沉,也不辩驳,当朝就跟冯英廉认了错,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道了歉,坦言承认自己教子无方,无颜面对上下同僚……

就差痛哭流涕了。

于齐贤这件事情要说大确实大,毕竟有侮辱一等公的成分在,可若从冯舒志这边来说的话,却也可以称之为小辈之间的争执,大可以双方协商一下,暗下解决解决。

就像上回福康安同冯霁雯在凤西茶楼泼茶水一事。

还有那彦成与福康安在咸安宫官学中打架那回。

不都是登门道个歉,就友好地解决干净了吗?

一来不伤同僚为官的感情,二来还能显得自己足够宽容大度,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怎么就非得撕破脸闹这么大呢?

给点儿台阶顺着下就行了。

大多数旁观的官员们都抱着这样一种心态,等着冯英廉松个口儿,到时万岁爷适时地开口打个圆场,就此息事宁人。

可冯英廉并没有就此妥协的意思。

面对于敏中的诚恳道歉,冯英廉一个劲儿地表示自己受之有愧,又表示这并不是他的过错,而是年轻人冲动气盛,屡教不改的结果。又以此作为话题延伸,说到了如今八旗子弟的现状实在令人担忧,长此以往,朝廷未来的大梁要谁来扛?

忧国忧民的程度令人不禁动容。

于敏中脑门儿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这哪里是忧国忧民,这根本就是借着这个冠冕堂皇的幌子来将他儿子的这点错处无限放大,上升到朝局之上!

这个心机深重的老货!

于敏中正被冯英廉这招儿打击的头昏脑涨之时,更麻烦更可怕的事却接踵来了……(未完待续。)

134 就你家条件好

都察院左御史钱沣竟当场弹劾了他!

钱沣弹劾的可不是于齐贤在城外滋事并侮辱一等公之事——他搬出来的乃是去年腊月初,于齐贤在吃花酒时动手打死了一名汉人子弟这桩命案!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此事在官宦圈里早已不是个秘密,当初有一段时日还曾被传的沸沸扬扬过,最后是被于敏中一力压下来的。

那时候于敏中还挺庆幸,好在钱沣被罚押送罪犯出了京,若不然被他这犟头咬住了此事,只怕还有他麻烦的。

可谁曾想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竟再度被钱沣给翻出来了!

这可真是典型的躲得过初一,没躲过十五……

且听他措辞清晰,言语犀利,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以及地点原因,甚至连旁观者的名字都能一一道出,显然是已在背地里经过一番仔细调查,这时任由于敏中再如何强装镇定,却也不禁显现出了一丝慌乱来。

钱沣曾是王杰的门生,性子却比王杰来的更为刚烈耿直,是出了名儿的犟头,连皇帝都头疼的人物,被他盯上的事儿,从来就没有善了的可能——可偏生他是御史,有权力对任何官员乃至皇子提出质疑与弹劾,更遑论如今他握有证据在手,于敏中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之下,根本没有任何法子来应对他。

坐在龙椅上的乾隆皇帝望着钱沣一脸刚直,唾沫横飞地出言讨伐于敏中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帮儿子掩盖罪行,有失大臣操守不谈,更将大清律例视若无物,作为军机大臣知法犯法,罪不容赦;

又道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在民间早已传开,若不给予公正的审理,定会令死者家属寒心。百姓对朝廷律法失望等。

乾隆又看了看面色发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的于敏中,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此事闹的不小,乾隆当初不可能没有听闻。

可他之前未有过问。自有他的原因在。

军机处这边儿缺人缺的厉害,几位军机大臣里阿桂驻守云南,傅恒帮他留意着缅甸那边的情形,分身乏术。王杰虽在内阁,但他那副性子如他这学生一样令人头疼。能交给他做的事情实在有限——颠来倒去,也就这个于敏中还算得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