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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249)

不就是人身攻击吗,跟谁不会似的。

反正侮辱人又不犯法,她也会。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皆循声转头望去。

冯霁雯已带着秦嫫与小醒跨过门槛儿,来至了厅中。

钱应明被她一席话说的羞恼交加,本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顿时又多了一重涨红,他死死盯着仪态端庄款款而来的冯霁雯,道:“我钱应明考得举人功名,乃是凭的真才实学,若有半分虚假敢叫天打雷劈!敢问和太太在毫无凭据的前提之下,有什么理由妄议钱某的人品!”

一副受到了天大侮辱的模样。

“那钱公子你呢?”冯霁雯冷笑了一声,反问道:“试问钱公子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之下,又哪里来的资格妄议他人?”

“难道你敢说我方才所言为虚吗!”

“钱公子又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自己所言句句属实呢?”

“……强词夺理!”钱应明的脸色更红了几分。

“我看倒是钱公子无言相对了吧。”冯霁雯有意挫一挫他这莫名其妙的锐气,咄咄相逼道:“钱公子读了这么多年书,难道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八个大字也还要人来教着读上一遍吗?”

“你……”钱应明被气得身子都发起颤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步步紧逼的女子!

一字一句仿佛都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直往人身上捅。

就连一旁的丁子昱也不禁冒了一层冷汗出来。

这些话纵是落在他身上,他只怕也会觉得颜面尽失,更何况是向来自尊心极强的钱兄了。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和太太这番话固然直白难听了些,但似乎也……并无错处可言。

今晚钱兄因刚被人袭击而险些丢掉性命的缘故所致,情绪不稳定,故而言行之上,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虽然平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钱公子生的什么气?我家爷被钱公子数落到现在,也没见皱一下眉头呢。”冯霁雯放缓了口气,看向钱应明说道。

她也是此时才真的瞧见钱应明身上的伤势。

洗的发白的衣袍上一半都染了血迹,头上裹着一圈儿伤布,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到处可见,坐在椅上平放在杌凳上的左腿被拿石膏板固定着,显然伤得极重。

伤得这么重怎么也半点没影响到他出口伤人的威力?

冯霁雯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了不起。

钱应明抿着气的铁青的嘴唇不说话。

一旁正替丁子昱包扎手上刀伤的谢郎中紧皱的眉头适才略微舒展了一些。

可算清静了。

小醒内心也十分解气地看了钱应明一眼,上前将伤药交给了那位谢郎中。

“夫人坐下吃茶吧。”和珅笑望向冯霁雯说道。

钱应明望着自自己面前走过的冯霁雯,在和珅身侧的空椅上落座下来,夫妻二人那副如出一辙的云淡风轻模样,只觉被气得简直要生生吐血。

一旁的丁子昱见状安抚道:“钱兄不若先冷静一二,待这位大夫诊治完之后再与和大人细谈此事也不迟。”

钱应明闻言攥紧了拳头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四下陡然陷入了沉默中,直至谢郎中带着两名学徒替钱应明丁子昱以及刘全三人将伤口处理完毕,又各自诊了脉,分别告知了伤情,开了药方子。

“不知几位的诊金是一同清算还是分列开来?”两名学徒收拾着药箱,谢郎中则向三人问道。

“我可不给,我不过是恰巧路过,受了这位钱举人牵连不说,还替他挡了好几脚呢!没让他赔我一笔银子养伤已是我家爷和太太平时教导我日行一善的极限了,总不能还叫我自个儿掏腰包付诊金吧?”刘全儿抬高了下巴说道,一双不大的绿豆眼滴溜溜地转。

语气虽令人闻之气恼,但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见钱应明的脸色一时更为复杂难看起来,丁子昱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人厚道讲究情面的他到底不能做到如刘全那般,便与谢郎中道诊金自付,将身上仅有的十来文钱和一角碎银子递了出去。

谢郎中看向钱应明。

“出门时身上未带银子,还请大夫告知是哪个医馆的,来日我必上门将诊金补上。”虽是打商量的话,钱应明却仍是一脸清高之气,浑然一副纵然两袖清风也难掩文人风骨的姿态。

留着八字胡的谢郎中闻言当即皱眉道:“我们回春坊从来不做拖欠诊金的生意——这位公子既是拿不出诊金来,何以事先不加以说明?”

钱应明白着一张脸:“我回头一文钱也不会少给你便是了!”

“嘿……这话说的与强买又什么区分?”谢郎中觉得这人的态度实在可气,分明不占理,却还一副强硬的姿态,倒好像是他的不对一样,一时不免也来了气:“总而言之,我不管公子你是现在回去取也好,还是与旁人暂借也罢,这诊金说什么也拖欠不得!”

最初被钱应明污蔑给黑衣人带路的刘全,很不厚道地露出一脸喜闻乐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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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为和氏璧加更,日常更新晚些,大家可以明天看~!

真是努力的一天啊\(≧▽≦)/(未完待续。)

199 办正事的和大人

他本也不是难缠的人,甚至在正红旗这块辖地上还是出了名儿的善人,没少救治过家中贫寒出不起诊金的老弱病残。

可有一点,他性子不佳,遇强则要比对方更强,遇着不讲理的便要比对方更加不讲理。几十年来在附近大大小小的几十条胡同儿里,跟人较劲就没输过。

钱应明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堪。

回家取?

他家里就剩枕头下面那三文钱了!

跟人借?

他能跟谁借?

一旁的丁子昱见状向和珅说道:“可否劳和大人暂帮钱兄将诊金垫付?我愿从中作担保。”

换而言之,若是钱应明还不上的话,便由他代还。

到底相识一场,钱应明近来的处境又实在可怜,他实不忍见。

冯霁雯看了他一眼。

丁先生真是个好人。

但愿他这份好,是用在了值得的人身上才好。

和珅一时未说话,而是看向钱应明。

只见他眉头紧皱,梗着脖子不说话。

小醒瞥了他一眼,眼底满是不掩饰的讽刺。

她并非是看不起穷人,她自己也只是个下人而已。

她看不起的是钱应明这种脸上写着清高,实则一言一行却都在刺伤别人,习惯拿带有偏见的目光去看待别人,却永远不知反省自己是否有不对的地方。

眼下又是这么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

无意拒绝别人的帮忙,却连腰都不肯弯一下,甚至一句话都不愿开口说。

她若是换成爷跟太太,帮谁也不会帮这种人!

因为这种人哪怕你帮了他,他也必然不会承你的情,更别提是感激了。

“刘全儿,去取诊金来给谢郎中。”和珅开口说道。

冯霁雯瞧了他一眼。

刘全显有些不情愿,但他向来都不会违拗主子的吩咐,也未置一词,应了句“是”,便取银两去了。

谢郎中得了诊金,与和珅夫妇拱手作辞,两个学徒一个在后面提箱子,一个在前头打灯笼,三人就此离去。

丁子昱随后也站起了身来,开口请辞,并道了谢。

当时若非是理藩院差役及时出面相救,他怕已成了刀下亡魂。

他也心知此事是因钱应明而起,怕是与他那个案子还多少有些牵连,而和珅作为本案的主审官,想必要与钱应明单独详谈此事,他作为一个局外人,自是不宜留下来再继续掺和。

况且他如今对钱应明可谓满心无力,也实在不愿再掺和与他有关之事。

和珅往厅外看了一眼,见夜色浓重,便道:“眼下时辰已晚,丁先生又有伤在身,独身一人回去也不安全,不如就在前院歇上一晚,明日一早我再差人将丁先生送回住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