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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279)

但这些话若是由他说出来,必然会惹得父亲发怒。

更何况……如今他大致也妥协了,还说这些无用之言作何。

“父亲教训的是。”金亦禹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不说这些了,你心中有数便可。”金简看了他一眼,转了话题道:“你既回城了,切要记得多与于公子多加走动,不要让刚刚熟识起来的关系再疏远了。”

他口中所说的于公子是于敏青之子于齐林。

他本以为于敏青既为于敏中之弟,本该与兄长站在同一阵线才是,可连日的接触下来,他才发现此人性格刚拗,态度上虽不至于疏远他,但却决谈不上密切。

他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于敏中,却得于敏中答道他这个庶弟与他的关系也向来一般,此人性格又不易相处,不至于为敌便好,也不必如何拉拢。

金简却不认可。

他向来最厌烦的便是这些所谓保持中立的******。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倒戈向何方,会不会倒过来掣肘你。

他主张是一直都是尽一切所能来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

尤其是这个于敏青,如今为御前领侍卫大臣,在皇宫里的权力不容小觑,若能为他所用,对十一阿哥的大业显然又多了一重保障。

金亦禹只应了声“是”。

金简还欲交待些什么,却听得下人前来通禀,道二小姐来了。

金简示意了金亦禹先坐下。

金亦禹得见父亲陡然之间又沉了不少的脸色,心底不禁浮现了诸多猜测。

着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窄袖半臂,下搭一条蜡白色百褶裙的金溶月在丫鬟的陪同之下行进了花厅中。

她来至金简面前矮身一礼。

“女儿给父亲请安。”口气带着些疏冷之意。

“二妹。”金亦禹看向她。

金溶月却好似根本未有听到兄长的声音一般,目不斜视地头也没转一下。

见她态度如此,金亦禹不由有些无奈。

“没听到你二哥在与你说话吗?我看你如今当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金简皱眉道:“成日一副全家人都亏欠了你的模样,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此事到底是由你而起,犯了错本该承担后果吗?”

“父亲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金溶月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你……”金简被气得胸口一阵憋闷。

金亦禹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刚要出声提醒金溶月两句,却见得金简忽而站起了身来,抓起一旁茶几上的书信直接朝着面前站着的金溶月身上丢了过去,沉着声音道:“你还有颜面在为父面前拿架子,也不想想你自己究竟又做出了何等丢人之事!别人都送信上门来打为父的脸了!”

金溶月心下一跳,垂首望向掉落在自己脚边的信纸。

“自己捡起来看看!”

见妹妹杵着不动,显然还是放不下所谓的面子,不肯弯身去捡,金亦禹到底不忍见她如此,起了身上前代其将书信捡起。

这间隙,他大致地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不由大吃一惊。

他一面将信递到金溶月面前,一面目含失望地问道:“月儿……这当真是你所为?”

而有了上回静央楼一事,如今他对金溶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已并不会感到太多意外了。

正是这种潜意识,令他自己都觉得无比痛心。

金溶月垂眸看向他递到自己身前的信纸,其上书着极好看的簪花小楷,字体工工整整,赏心悦目。

然而内容却令得金溶月瞳孔微微一紧。

怎会如此?

福康安的性子她很清楚,让他去闹一场,冯霁雯岂还能有心思与机会腾得出手去查实此事?

更何况,她的原意只是见不得她这边为了应付外面的流言而焦头烂额,冯霁雯却轻松适意,故才诱导福康安前去闹事的。

二来则是她有意加深和家与福康安之间的矛盾。

得罪了福康安,日后他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但不过半日的光景,他们却将事情原委摸了个清楚,还拿这招以退为进的法子反将了她一军,且第一时间将此事捅到了父亲跟前!

金溶月暗暗皱眉不已,下意识地便要否认:“我从未做过此事。”

“好一个从未做过此事!难不成你还要为父将那福三公子请过来与你当面对质吗!”金简到底是官场上磨砺出来的一双眼睛,一眼便看得出她在为自己开脱,说到此处不免更气:“入宫选秀这条路没人逼你,乃是你自己所选,可如今选秀在即,你却同一个与咱们金家毫无关系的外男来往密切,牵扯不清!我金简怎会教出你这么一个不知怜惜自己名声的女儿!”

往前为他脸上增光不少的孩子,怎么忽然一而再地糊涂荒唐起来!

真是令人失望之极!

听他如此斥责自己,金溶月不禁红了眼睛,却仍一脸执拗之色,不肯承认。

金简看得越发来气,一怒之下,抬手便是一记耳光落在了她脸上。

“啪!”

耳光声响亮,可见是下足了力气。

金溶月头偏至一侧,甚至身形都随之踉跄了一下。

“姑娘…!”阿碧惊呼一声,忙扶住她。

金亦禹也未料到父亲会对妹妹动手,唯恐他再行冲动之举,忙地半挡在了金溶月身前,眼中含着劝说之意:“父亲……”

金溶月紧紧抿住嘴,阻去口中的腥甜,抬手捂住疼麻火辣的左半边脸颊,一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看向金简。

印象中,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

金简仍在怒视着她。

这几日来,父女二人就静央楼一事金简的选择背后的权衡,已是心照不宣。

金溶月没有大闹,却一直态度冷淡,金简见女儿如此,多少有些愧疚。

可再多的愧疚也抵不过她瞒着自己如此任性生事!

此事稍有不慎,他的官声便要被赔进去了。

若再不幸被都察院盯上,还不知要恶化至何种地步。

必须要让她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想也不能想!

“带二小姐回去,选秀之前好生待在家中修身养性,哪儿也不许去!”金简下了禁足令。

当着家中诸多下人的面,金溶月只觉得此刻屈辱无比。

这些时日,她一再经历了之前想也不曾想过的屈辱。

阿碧察觉到她不停战栗着的身影,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睛。

“父亲也是为了你好。现如今外面的情形……你若能在家中暂避一段时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金亦禹面色复杂地劝道。

现如今再出现在人前,无疑只会引起更多的非议。

金溶月闻言唇越抿越紧,直至铁青。

“扶姑娘回去。”金亦禹对阿碧道。

他恐妹妹在不理智的情形之下,再做出什么让父亲恼怒的举动来。

不可再火上浇油了。

“……”金溶月陡然甩开阿碧的搀扶,转身疾步离开了花厅,身形极快地便消失在夜色中。

黑暗中,她红极的眼中满是阴沉的恨意。

她只希望父亲日后不要后悔今日所为!

还有冯霁雯……!

……

当夜下了场小雨,为近来艳阳高照的京城添了一抹湿润的凉爽。

翌日一早,天色刚蒙蒙透着亮,今日官学中休沐的和琳不待刘全去接,便自个儿回来了。

近来同在官学中学骑射的阿桂府上二房的公子那永成,一早被府里的下人催着回府,说是其随同阿玛在任上的额娘忽然回了京,之前也没个信儿,想是跟丈夫闹了别扭,那永成自然不敢耽搁,立即要动身回府。

刚巧碰着了晨练的和琳,因着顺路,便顺带着给捎了回来,将人送到了驴肉胡同口儿。

夜里下过雨的青砖路尚且带着湿气,太阳还未冒头儿,晨风迎面吹来,颇有几分凉意。

和琳一路心情大好。

临近家门前,却隐约瞧见门口儿似乎躺了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