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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4)

孩子们嚎哭着,却也逃不过被小茶绑蚂蚱似得,给绑成一串儿。

很显然,这将成为他们人生中的一场噩梦。

冯舒志不发一语地被冯霁雯推上了马车,红着眼睛不肯说话。

冯霁雯拉过他一只手臂。查看伤势严重不严重。

冯舒志下意识地就要抽回去,却被冯霁雯攥的死死的,已将他的袖子挽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挣扎。

手臂上倒没什么严重的伤,冯霁雯便问:“可觉得哪里疼吗?”

“不疼。”他话罢便紧紧抿起了嘴巴。

冯霁雯看了他一眼,却是对小仙吩咐道:“跟车夫说一声儿,让他就近找一家医馆。”

小仙忙应下掀帘吩咐车夫。

“我说了不疼。”冯舒志绷着脸,固执地道。

“你说的话能信吗?”

“你说的话才不能信……”

“怎么,还不许我改过自新啊?你且说说这几个月来,我对你说过的话那句是假的?答应你的事情。又有哪件没办到的?”冯霁雯笑着问道。

冯舒志沉默了一下,似乎还真没想到。

但还是嘴硬道:“太多了,我不想说。”

“小兔崽子——”冯霁雯失笑,在他头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冯舒志抬起头来皱眉看她。冯霁雯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又捏了一把他的脸。

冯舒志别过头去,冯霁雯一瞅,小家伙的脸都红了。

她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冯舒志一时间脸红的更厉害了。

小仙见状也忍不住想笑,又与冯霁雯提醒道:“姑娘,待会儿去医馆也让大夫顺便给您把把脉吧——那塘里的水冰的很。您跳下去泡了那么久,可别留下什么病症了。”

冯霁雯道了句好,反正也是顺便,看一看也没有妨碍。

冯舒志却又皱了眉。

跳进了塘里?

她该不会又玩儿那种无聊的把戏了吧?

还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他想问一问怎么回事。

可问了就代表他原谅她以前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了吧?

那他才不问。

……

大夫说冯舒志无碍,小孩子的拳脚没什么力气,冯舒志身上不过几处轻微的擦伤。

冯霁雯主要担心他会在心灵上留下创伤。

但回过头来一想,这孩子自幼就是在冯霁雯的阴影笼罩下长大的,估计整个童年什么都没干,净顾着受伤了。

想到这里,冯霁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又想着好歹这回她给他出了气,让孩子的腰杆儿挺起来了,想来不会留下太过屈辱的阴影。

回府后不顾他的反对,冯霁雯拉着他一同去了饭厅吃午饭。

多年来,姐弟二人除了年节时,几乎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

冯舒志看起来十分地不习惯。一张脸始终紧绷着。

冯霁雯也不开口多说话,吃了半碗饭,喝了一大碗撒了香菜和胡椒粉的羊肉汤。

眼见她要吃完,冯舒志到底忍不住主动开口说了话。

“今日之事。你莫要告诉祖父。”他闷闷地说道。

话罢又有些懊恼——她素来是最爱在祖父面前告他状的,难道他说了她就会听吗?

“好,我答应你。”冯霁雯痛快地一点头。

冯舒志颇感意外。

“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同小偷做朋友?”她放下汤碗,看着他问道。

她对小偷这个不劳而获专靠偷窃别人的财物为生的行业。是打死了也提不起什么好感来。

“是他们欺负小野子在先,小野子才会偷他们的东西的。”冯舒志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却没再多说,只道:“总而言之,这些事情不用你来管。”

只要她不告状,他便千恩万谢了。

“别人的事情我当然可以不管,你说的那个小野子为什么偷东西,我也不想多问,可你是咱们冯家唯一的子嗣,我不能不管。”冯霁雯正色道:“并非是我对你的朋友抱有歧视之心。而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如今还小,一个人的人品德行会大大地影响到你,我只是不愿见你沾染上恶习气。”

若他交的是贫寒子弟,只要对方人品没有大问题,她是断不会过问的,但偷盗之徒,便不好不置一词了。

“……”冯舒志沉默了好一会儿,竟然出奇地没有反驳,只耷拉着眼皮道:“我知道了。”

冯霁雯见状也不多做教育。只道:“我知道你自幼便是个独立的,一直有自个儿的想法,此事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利弊吧。”

说的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冯舒志淡淡地“嗯”了一声。低头舀起了汤来。

“我吃饱了。”他将汤喝光后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冯霁雯点头道:“去吧。给你带回来的伤药,记得让阿团给你擦上。”

冯舒志离座的动作稍一停顿后,又只“嗯”了一声,便大步离了饭厅。

行至厅门外一侧,待离了冯霁雯的视线。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原地踌躇了片刻之后,又缓缓往前挪了两步,却是转回了头来,对着守在厅门前的小茶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茶疑惑地走近,笑着道:“小少爷您放心,那些孩子都被奴婢给挨个儿地给送回家了,他们的大人们一听咱们英廉府的名号,脸都给吓白了,他们啊,少不得要挨一顿揍的!”

话尾处,还作势挥了挥拳头,笑的十分开心。

“下回准不敢再欺负小少爷了。”她补充一句。

谁要问这个?

冯舒志皱眉看着她,表情有些闪躲地问道:“我是要问……她今日,是如何又落的水?”

她?

小茶下意识地往厅内的方向看了一眼,“您是说姑娘啊。”

冯舒志几乎没将冯霁雯称呼为长姐过。

“姑娘不是落水,是跳下去救人了。”小茶道:“今日在香山枫会上,有人不慎落了水,是姑娘拼死将人给救上来的,听说那被救上来的小姐当时都昏死过去了,姑娘可是救了一条性命呢——”

小茶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来。

只是下一瞬又有些不满地道:“可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被救了之后连面儿都没露,更别提感激了。姑娘湿淋淋地从水里上来,也没个人过问,还是奴婢找到了老太爷,才让袁枚先生吩咐下人备了火盆和热水,可险些把姑娘给冻坏了。”

冯舒志听到最后,心情也从不敢相信冯霁雯会冒险救人变作了不满。

这些人也太差劲了。

总不能就因为她之前作风不好,便这样对待她吧?

可方才瞧她的样子,似乎半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你莫要告诉她,我向你问过此事。”他交代了小茶一句,便继续皱着眉头走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茶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的位置。

小小的年纪。怎么老皱个眉头啊。

她抬脚转身,进入厅内,转眼便将方才与冯舒志的对话告知了冯霁雯。

小茶没有太多的弯弯道道的小心思,只记得小醒教过她。凡事不能瞒着主子,事事要以主子为先。

冯舒志越不让她告诉冯霁雯,她越觉得值得一讲。

冯舒志知道了只怕要气的吐血……

虽然冯霁雯压根儿没听出什么特别来,小仙更是一脸无感地在一旁催促她回去泡药浴。

方才在医馆里大夫也说了,最好是用药浴来将寒气逼出去。

小茶觉得自己透露的这个秘密没得到重视。略有一些失望……

冯霁雯回了棠院,在浴桶里泡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脑门儿的汗便一个劲儿的冒,怕太久反倒会虚脱,便冲干净了身子从浴桶里出来了。

擦干后换上柔软的中衣,外套了一件居家的桃粉色缎料儿刺绣过膝对襟长袄,细绸宽腿裤下趿拉着一双浅蓝色绣花鸟的棉拖,绞的半干的长发直接披在脑后便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