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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550)

奉恩福晋方才听她道‘不知和珅与八阿哥是否熟识’之时,已是认定了她百般推辞不肯相助了,本已打算开口请辞,可紧接着却听冯霁雯如是道,一时间不由地怔了一怔。

她看着冯霁雯,好一会儿才忙地说道:“那、那……当真是多谢和太太了!”

冯霁雯虽未将话说得太满,可既肯答应出面,已是她来时所能设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只要她肯往八阿哥府上去一趟,不管如何,局面也不会比眼下来得再差了。

“……”

直到被丫鬟送出了霁月园,奉恩福晋仍觉得有些恍惚。

找到冯霁雯这里,是她在娘家大嫂瓜尔佳氏那里两番碰壁之后,万不得已的决定。

实话说,她虽鼓起勇气过来了,可到底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若谈信心,确是没有多少的。

加之先前又听冯霁雯话里话外那般滴水不漏,只当是此行无疑是自行找上门来让人看笑话来了。

可她竟是答应了……

没有一丝落井下石的目光,也没有故意拖着她如何放下身架苦求的意思。

奉恩福晋临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霁月园。

方才她被请入花厅之时,丫鬟捧上的茶是上好的御赐之物,送上的点心也精致的不像话,另还有不合时令的新鲜瓜果——甚至有些是她见也不曾见过的。

她看到那些瓜果,就陡然想到了此前冯霁雯前往国公府寻紫云时,她恰好得了宫中赏下的桂圆,便刻意挑了些塞到章佳吉菱手中,而看也未去看冯霁雯一眼。

她承认她当时是刻意为之,存心想让冯霁雯难堪。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桂圆尽是宫里的贵人们挑挑拣拣剩下来的,才能分到他们这些闲散宗室手上。

有些事,若是做错了,仿佛无需别人开口,时日一久,也总会显出自己的愚蠢与险隘来……

奉恩福晋将目光收回,眼神复杂地上了马车离去。

……

冯霁雯自花厅回到琉璃阁之后,和琳与半夏早已被和珅打发走了。

冯霁雯本还有件事想同半夏商量,见此,便问和珅:“半夏可说了何时再过来?”

院中,和珅一袭藏青色的文士衫,正微微弯身拿剪刀修剪着盆中的罗汉松枝叶,一派闲适中透着认真的模样,听了冯霁雯所言,只道:“明日再来,届时可同夫人一同前往大理寺。”

冯霁雯听得一愣。

他怎知她欲让半夏随她一同前往大理寺为祖父诊断病症?

且都已替她同半夏商量好了……

“爷是如何知晓的?”

和珅仍将目光放在手下的盆景之上,闻言只漫不经心地一笑,道:“胡乱猜得。”

冯霁雯闻言不由一噎。

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此事,他自然也只能是猜得了。

可这等猜人心思的本领,已可称得上是‘邪乎’了。

人活在世,都只长了一颗脑袋而已,怎他这颗就能比寻常人好用上许多倍?

冯霁雯暗道了一声“不公平”。

此时,却听和珅低声道了句:“坏了。”

“怎么了?”

冯霁雯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一株罗汉松。

“……”她一时哑然。

只见原本好好地一株品相上佳的罗汉松,在他的悉心修剪之下,俨然已让人辨不出好坏来了。

这可不是‘坏了’么?

这株罗汉松,是和亲王送的,据说是托人从琉球运送入京的。

此时冯霁雯望着这株浑然看不出半点形态的盆景,默默收回了方才那句“不公平”。

这人不休沐则以,刚在家中闲了半日,竟就毁了这么个难得的好物件儿。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古人诚不欺她。

和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是块儿做园丁的好料,便就此收了手,与冯霁雯进了房内说话。

可夫妻二人才将坐下,还未来得及吃口茶,家中就忽然来了位宫人,道是皇上宣其去圆明园行宫觐见。

霁月园与圆明园相邻,和珅换身衣服,便随同那前来传话的宫人去了。

可这一去,也直待到天色将黑适才折返。

待用罢晚饭,时辰也就晚了。

“太太,被褥已新换过了。”

夫妻二人刚进得琉璃阁前堂中,就听上前来行礼的秦嫫笑着说道。

冯霁雯本下意识地随口应了句“嗯”,可余光中瞥见秦嫫与小仙脸上的笑意,顿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就有着一刻的凝滞。

紧接着,就听身侧的和珅轻轻咳了一声。

这道轻咳中,似是带着笑意的。

503 促膝长谈

一个时辰之后,夫妻二人‘无可避免’地躺在了同一张床榻上。

对于自家夫人身边的秦嫫和几个丫鬟的办事能力,和珅是没话说的。

他面带笑意,舒心地喟叹了一声。

冯霁雯扭头看了他一眼,得见他面上不作掩饰的心情大好之感,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算合适……

此时,他忽地侧过了身,面向内侧,看着她。

他此时双眸如星辰,深邃却格外明亮,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自俊逸的眉间,再到微微勾起的嘴角,皆有着笑意在。

这种笑意,虽也看似浅淡,但与素日里最常挂在脸上的淡笑却是截然不同,大约是因眼底没了隐藏至深的算计谋划,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沉甸甸的温情与满足。

“夫人。”

他唤了她一句。

“嗯?”

“今晚可准备妥当了?”他轻声问。

“……”此情此景,二人近在咫尺,冯霁雯觉得自己大约是脸红了。

和珅含笑望着她微红的脸颊,伸出右手轻轻拢了拢她耳侧散落的一缕青丝,眼神片刻不离她的脸庞,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其之专注,犹如是在欣赏一处极赏心悦目、不容错过的美景。

“我有些口渴……”

冯霁雯陡然冒出这么一句,显得颇为没头没脑。

和珅知她是紧张极了,有些口不择言的嫌疑在,又静静看了她片刻之后,终究是没忍住笑了一声,继而道:“昨晚夫人称时辰已晚,未与我深谈,怎么今晚还是无意与我详说太岳父之事吗?”

冯霁雯闻言脸上顿时一凝。

原来他所说的‘准备’……竟是这个?

可……这究竟有什么好准备的?

对上他隐含谐谑的一双眼睛,她意识到自己应当是被此人戏耍了,一时间微微瞪大了眼睛,张口欲说些什么来质问,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

冯霁雯脸色几经变幻,虽觉不甘,最终却只能偃旗息鼓,道:“祖父之事,我……”

而一句话尚未能说完,却被他一脸认真地打断了,问她:“夫人此时不觉得口渴了?可要我起身去倒杯水来?”

“……”冯霁雯气得咬了咬牙。

接二连三……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你究竟想不想听了?”她语气中含着忍无可忍的意味。

“想听想听。”和珅很识趣地道:“夫人且说,我仔细听着。”

经他如此一番戏弄,冯霁雯花了好大功夫,适才得以将怒意与杂念尽数压下平息。

她坐起了身来,倚在内侧床角,摆出了一副要‘促膝长谈’的姿态来。

和珅瞧见了,忙也就妇唱夫随的跟着坐了起来,并替她拉好了被子。

“祖父一案,必是遭人陷害。”冯霁雯张口便是极肯定之言。

和珅点头。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怀疑是……景仁宫与金家所为。”冯霁雯将声音略压低了些,而后又尽数将自己之所以怀疑到景仁宫头上的原因逐一同和珅说了。

包括那日她去宫中,曾得到的那张暗示性的字条。

她能肯定那张未署名的字条必然是出自十五阿哥永琰之手。

事后她也曾找人暗中证实过,可知钱沣上书前确是得了刑部侍郎丁韬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