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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662)

冯霁雯见状,示意冯舒志先带冯英廉去院子里。

下人也被屏退下去,只留了小仙一人在旁伺候。

“神医请坐。”冯霁雯没急着发问。

洛河将手擦干,坐了回去。

冯霁雯也坐了下来。

“此毒不单会致人痴傻,时日渐久,若不彻底清除,残留体内必会引起其它病端,虽不致命,却也免不了要大大折损寿命。”洛河不及她问,便说道。

冯霁雯只觉得心中重重往下一坠。

“神医妙手回春,定有法子可解此毒。”她起身敛衽行礼,请求道:“晚辈知道神医也有为难之处,本不该强求神医破除规矩,可俗话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祖父一生清廉,晚年遭奸人所害,乃是人祸,而非天灾,若有救治的法子,身为晚辈实在不敢不尽力而为——”

“行了。”洛河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病我有九成把握治得。只是……治病救人虽医者本分,但我当初既已立下誓言,此生不再出手治病,若此番违背此誓出了手,此举便在医者之外了。”

换而言之,为冯英廉治病,不再是他身为医者的本分。

“即便是医者本分,被施救者也理应有所回报。”冯霁雯保证道:“无论神医能否帮祖父解清此毒,晚辈们都必当铭记于心。”

只要洛河愿意出手,酬谢必当百倍千倍给予,绝无二话。

不料洛河却道:“我知道你们权大势大,可我们洛家人向来也不是攀权附贵之人。至于金银俗物,我也不放在眼中。”

这是何意?

起先先是暗示她救治冯英廉乃是‘本分之外’之事,现如今又道不稀罕他们以‘俗物’回报……

冯霁雯一面琢磨着,一面试探地问:“神医有话不妨直言,只要晚辈做得到的,必然不敢推辞。”

洛河闻言眼睛总算亮了亮。

他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只要你们应允我一件事情!”他伸出食指比划着。

“……不知是何事?”

“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洛河已经神定气闲地端了茶在手中,说道:“待我将病给治好了,你们再履行此诺也不迟。”

冯霁雯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与其说是做事讲原则,洛河此时给她的感觉更像是‘生怕提前说了他们会不答应,不如等病治好了再说——毕竟病都给治了,他们总不能出尔反尔地耍无赖吧?’……

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事情不寻常。

意识到自己可能掉坑里了,冯霁雯试图想要挽救一下。

“不知此事可会违背人伦道义、处事原则、为官之道,或是会危及他人?”

“废话!什么都不违背,那这条件我提出来作何?”洛河显得理直气壮:“若真是什么都不需要付出,那算什么代价!”

冯霁雯一时无言相对。

她倒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杀人放火的!”洛河补充一句。

然而这个保证也并不能让冯霁雯就此安心。

毕竟这世上让人无法办到的事情不单单是杀人放火这两例而已。

尤其是洛河这幅刻意卖关子的态度,尤为古怪。

“我说你还想不想救你家这位老头子了?”见她迟疑,洛河搬出了冯英廉:“如今有机会让你救你却这般犹豫,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还道德绑架上了!

哪怕开价黄金万两,她犹豫了,那都算她不孝。

可关键还不是您在这儿故弄玄虚、挖坑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吗!

645 大结局(十九)

但凡是表现地稍微隐晦一些,别让她察觉的如此清晰强烈,也都不说什么了……

“您别急。”冯霁雯耐着性子说道:“……此事不如待晚辈们仔细商议罢,再行答复神医?”

她目前也只能这么说了。

洛河一听险些要跳脚。

他就瞅准了冯霁雯比那个精得跟狐狸似得和珅好糊弄些呢!

“你自己的亲祖父,治是不治,你都做不了主吗?”他气呼呼地瞪着冯霁雯。

他越是如此,冯霁雯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是做不了主。”她解释道:“事情不论大小,夫妻之间本该商议。您只管放心,今晚便能给您答复。”

洛河见她拿定了主意,虽心有不甘,但也心知多说无益。

唯有气不过地站起了身来,丢下一句:“只管商议罢!我可摆明了告诉你们,这个毒只有我解得了!你们只需好好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治!”

冯霁雯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哭笑不得。

还不是怪您演技太烂吗!

但洛河这话,话糙理不糙。

说句不吉利的话,倘若今日祖父危在旦夕,她没有考虑的余地,必然会一口答应,明知是坑只怕也要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只是祖父这病尚且‘拖得起’,她又这般瞻前顾后起来。

说白了,不同情况不同选择,条件允许的时候,人人都想讨价还价。

可面对洛河,似乎并没有讨价的余地。

所以,她几乎是别无选择。

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她满心的怀疑和不安所带来的犹豫啊……

人心真是麻烦。

可和珅这颗人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因昨晚熬了一夜,今日他回来的倒比往常早些,恰巧赶上了晚饭。

饭后,冯霁雯同他说起此事,并道出自己的层层想法,和珅听罢,只有一句话:“直接答应了便是。”

“万一他提什么让爷作难的条件呢?”总归她担心的是和珅,而非自己。

和珅却摇头道:“我认为倒不至于能让咱们如何作难。”

冯霁雯叹口气。

“我也觉着洛神医不是那等擅于玩弄心计之人。可若是正常提条件且罢了,这般神神秘秘,反倒显得多么‘居心叵测’一般。”

说到底,不就怕一个“万一”吗?

和珅似笑非笑,“总归太岳父的病是一定要治的,对不对?”

冯霁雯毫不犹豫地点头。

“若洛神医提出的条件可为之,自该全力履行,是不是这个理儿?”

冯霁雯又点头。

“若实在不可为之,倒也无法勉强,对么?”

冯霁雯下意识地又点头,下一瞬却才迟迟理解透他的话!

什么叫‘倒也无法勉强’……说白了就是先友好地答应下来,然后‘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咯?!

对于这种无赖的行为,和珅还给它找了一个极光明磊落的说辞——

“这叫尽力而行,见机行事。说到底,也是洛神医剥夺了咱们的知情权在先。”

冯霁雯有些呆呆地看了他片刻之后,忽然生出了一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无耻觉悟来。

成亲这么久,她一直向他虚心学习,怎么却总是学不到精髓呢?

果然啊,人的烦恼太多,大多缘于脑子太灵活,思想觉悟太容易钻死胡同!

这样多好,两全其美。

祖父的病既有得治了,她的心理压力也解除了。

甚好,甚好。

只可怜了洛河本人,在听到和珅夫妇点头答应的消息之后,还大有一番阴谋得逞的得意姿态,晚上高兴地独自偷喝了半壶酒庆祝。

醉酒之后,嘴里边不停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阿蕴,我总算没有辜负你的交待……你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

第二日,洛河便给冯英廉开了两张药方。

据称,一张祛毒,一张调理,需每日相隔一个时辰分开服用,早晚各煎服一副。

冯霁雯再三吩咐下人小心记下,又交待了冯舒志多加留意。

此外,洛河更要每日替冯英廉针灸穴位。

冯英廉不愿与洛河独处一室,吵吵嚷嚷地非要熟悉的人在一旁陪着,否则如何都不肯配合。

洛河别无他法,也只有破除了行医者施展独门绝技时不得有外人旁观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