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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里咖啡馆(35)

“用力推到墙上?飞扑过去?”应书澄沉吟后说,“若操作不当可能会受重伤。”

“说是用力,也是夸张,其实就使出三分力,推只是一个表达他很愤怒的情绪动作。”

“既然愤怒,为什么还继续进行亲密行为?”在他看来,赏心悦目之后觉得她可爱想亲她,这个逻辑才属合理。

“因为他脑子里整天想着小白痴,却不肯承认,小白痴又说了些不当他一回事的话,他很愤怒所以想亲她。”沐溪隐费力解释,“其实你不用分析太多,偶像剧里通常会有怒吻的桥段。”

“怒吻?”他不经意间听见一个新词汇,耐心研究下去,“什么时候会发生?”

“这个不好说,你不用追究前因后果,想怒吻就直接怒吻好了。”

“这么不合常理的亲吻,会有人喜欢?”应书澄质疑。

沐溪隐心咚咚跳起来,没敢说话。

他侧头深深看她,读心术一般:“看来你喜欢。”

“……我没有。”她心虚否认。

“你现在想亲我了?”

“你怎么跳跃的?竟然得出这个结论?”沐溪隐震惊。

应书澄回过头,淡淡地说:“随便说说,调戏你一下,别当真。”

沐溪隐双手抱着包,脸红成了一片,在身边人看来是“等待亲吻”的信号。

两人沉默片刻,他低下头,当真就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她本来想着要不要回吻他一下,谁知听见前排的声音。

“真尴尬,你们被我看见了。”沈绽玲闷声说,又看看应书澄,“这位医生,可以和你聊聊吗?”

应书澄好整以暇,问她想聊什么。

“关于飞飞的。”沈绽玲跳下椅子,走出来,“我去那边等你。”

应书澄站起来,正好服务员推着小车过来,他看了看车上的东西,要了一杯热的红茶,放在沐溪隐面前,才慢慢走出去。

第25章

“我心疼他,但帮不了他,第一次感觉这么挫败。其实我早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小粉丝,离他太远,最开心的不过是看他获了奖,被更多人认可。你们觉得我傻我无所谓,我自己知道他能带给我什么就好了。”沈绽玲说到一半,调整情绪一般看一看窗外,看那余晖下的水稻田。

“他带给你什么?”应书澄问。

“很多,沮丧的时候看看他的自拍心情就会慢慢变好,累的时候看看他练舞的视频也会重新振作起来。他让我感觉自己的生活不再那么无聊,有了一种期待。”

“但这样的期待并没有化作真正的收获。”应书澄直言。

沈绽玲不想正视这个问题,兀自说下去:“本来我可以一直这样喜欢他下去,现在他有了女朋友,让我觉得自己不再那么重要。以前他在低谷的时候,是我们粉丝一起陪着他,虽然我们每一个人的力量都有限,但汇集后是强大的,看他站在舞台中心对我们招手,我很有自豪感。可是以后不一样了,陪他更多的是女朋友。”

“你感到嫉妒?”

“我没资格去嫉妒。”沈绽玲皱眉,“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总之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没劲。”

“听你妈妈说你初中时作文写得很好,得过奖,还擅长画画。”应书澄聊起了别的。

“没有。”沈绽玲自嘲的口吻,“妈妈就爱吹牛,其实我也就一般,早放弃了。”

“多一个兴趣很好,为什么不继续了?”

“上了高中,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学习上,谁还有闲工夫去写写画画?当时的班主任,没收了我课余时间的几幅素描,说等毕业了再还给我,结果被我发现她拿去当杯垫了。我写的作文也不受语文老师喜欢,说伤春悲秋,直接给我打了一个最低分,说我眼界小,爱沉溺在自己无聊的心绪里,显得文字特别小家子气。因为连着几次作文都被打了低分,我只好回头去背名言警句,大段地引用在自己文章里,不管合适不合适,用了就对了,至少能得到及格分。”

沈绽玲一边回忆一边说:“我记得当时有一个作文竞赛,我问她拿报名表,但她却惊讶地说你连平常的千字作文都写不好,还想去参加竞赛啊?我很生气,当面和她争了几句,她拿起杯子敲桌子,狠狠地批评我,大致是说,先学会做人再去写文章,就你这样的心气写得出什么好文章来?”

应书澄看着她,她似乎在自言自语。

“那段日子很压抑,我放弃了业余爱好,每天就一直写试卷,写不完地写,很不开心。偏偏妈妈还四处吹牛,说我有多优秀,其实她是自欺欺人,装作看不见我的分数已经掉到全年级的后半段去了,还闭着眼睛赞美我。她也根本不了解我心里想什么,周围的同学都是书呆子,我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直到高考结束,我松了一口气,像是整个人浮出了水面,觉得很新鲜,只是闲下来的时间不知道怎么用,慢慢无聊起来,当然也不期待开学,因为没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那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我遇到了飞飞,对我来说是最幸运的事。当时他还不红,一没背景,二没好经纪公司帮他,有的只是一些欣赏他的粉丝,但他从不抱怨,一路拼搏才有了今天。现在他已经兑现了对粉丝的承诺,他没有放弃梦想,我当然也不能放弃他,无论他有没有女朋友。”

应书澄始终没有打断她。

“就算我一辈子都不能和他说一句话,我还是当他是亲人,我乐意。他开心我就开心,他难过我就难过。他对我的人生实在太重要,他让我看见了美好和希望。”

沈绽玲说完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飞飞。

“既然带给你美好和希望,为什么现在感觉没劲了?”应书澄终于问。

“我不知道。”沈绽玲面无表情,抬眸看应书澄,“你要给我一个标准答案吗?妈妈说你能帮助我,但我觉得和你这样交流像是承认自己心里有问题一样,感觉很别扭。我很清楚自己没有问题,只是你们不了解我。”

“我这里没有标准答案,你的生活必须自己去找答案。”应书澄说,“如果你觉得这样追下去生活很幸福就没有问题,但如果觉得不那么幸福,甚至时常地自我否定,那就是出了问题。”

“你想说什么?”沈绽玲语气有些急切,“你大可以直接一点。”

“直接说,我感觉你在逃避自己的生活。知道吗?当我们对自己感觉不满意,又很难改变时,会不由地去找一个理想中的自己。譬如性格懦弱的人,他理想中的自己通常是智慧果断的,不善言辞的人理想中的自己是能说会道的,缺少朋友的人理想中的自己是受所有人欢迎的。”应书澄说,“也许舞台上的飞飞是你理想中的自己,你执着于喜欢他,说明你心里一直有追求,但缺乏行动力。”

沈绽玲撇过头去,冷冷说:“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哪里会想那么多?”

“你应该花点时间想一想。长期将自己的美好和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是没有主动权的,你只会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当他越来越优秀,将来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你越来越‘平庸’,仍是一个人,这样的差距最终会让你难过。他不是你人生的主人,你自己才是,想一想怎么才能让自己欣赏和崇拜自己,也许是更有趣,也更值得去花时间的事。”

沈绽玲慢慢皱眉,显然很不喜欢这个答案,无奈一时间找不到驳斥他的理由,隐隐觉得他说到了自己潜意识里在回避的问题。

“我说的只是自己的感觉,不一定对,你自己再想想。”应书澄的话到此为止,不再多言,转过了身,“快到站了,回去准备一下。”

沐溪隐见应书澄走回来,后面跟着看不出情绪的沈绽玲,有些狐疑。等应书澄坐下,沐溪隐悄悄地问:“你们说了什么?”

应书澄拉过她的手,懒懒地说:“聊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