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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76)

保养细腻的手,也摸上男子肌肉厚实的宽阔后背,又穿腋来到了胸膛之前。

“承蒙厚爱,我孙放之定不会辜负夫人的,愿效犬马之劳!”

伴着一声粗里粗气的嗓音,那男子放下酒杯,转过脸,冲身后妇人咧嘴一笑。

朱霁月陡然看见眼前探过来一张生满了胡须的毛茸茸的大黑脸,被吓得不轻,宛若见鬼,尖叫一声,猛地后退几步,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她骇然睁大眼睛,指着面前这个满面须髯的黑皮大汉,厉声道:“你何人?胆敢冒充李穆来此会我?”

孙放之一把脱去上衣,甩在了地上,嘻嘻地笑着,抖动自己块垒结实的满身肌肉,朝地上的妇人走了过去。

“夫人莫怕!我李老弟是个有家有室的人,今夜怎能过来赴约?他叫我代他前来向夫人告个罪。孙某本也无别意,但夫人既如此看中,孙某今夜便是舍命,必也要叫夫人满意!”

朱霁月尖声连连,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抓起席上一把酒壶,朝着孙放之掷了过去。

“你给我滚——”

孙放之停下,拍了拍胸膛,咚咚地响。

“我这体格,你方才也摸过的,更赛我那李老弟一筹,夫人竟看不上我?我虽尚未娶妻,但也有过几个相好,个个用了我老孙,没有不满意的!

“滚——立刻给我滚——来人——来人——”

朱霁月的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嗓子险些都扯破了。偏那些下人,知主母今夜好事,一个个全都知趣地躲去偷懒了,这般动静,竟也没引来外头半句的声音。

孙放之勃然大怒,骤然翻脸,猛地一拍酒席,力道之大,竟将那张酒席从中生生拍裂,断成两截,木屑纷飞,桌上杯盘连同那柄宝剑,一起跌落,满地狼藉。

“你这妇人!好没道理!我本也只是来传个信的,谁知你自己上来就勾我,空惹了我一身骚!这会儿却又嫌我没我李老弟周正?你当我是何人?”

朱霁月何曾见过如此的凶神恶煞?吓得脸色发白,再不敢出声。

“罢了罢了,走就走,晦气!”

孙放之又变回了和气脸,将自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再次凑了过去。

“夫人下回若寂寞了,想试一试我,尽管叫我便是。”

说完捡起方才脱掉的衣裳,穿了回去,这才撇下了朱霁月,扬长而去。

他循着原路走出大门。那门房见他进去不久竟出来了,也是惊讶,忍不住盯了他下头一眼。

孙放之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门房一吓,不敢再看,忙将他送了出去。

身后的门关了。孙放之却并未立刻离开,停在了附近的草木之后。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车道的尽头,又传来了一阵轰轰的马蹄车轮之声,很快,那一行人马便到了近前。

孙放之急忙翻身上马,朝着对面行了过去。

车夫看见对面有人骑马而来,甩鞭示意对方让道,见对方竟不让,只得硬生生地停下了车,怒道:“你何人,还不快让道?”

孙放之笑嘻嘻地道:“我乃新晋卫将军李穆的兄弟,李将军收到此间主人的邀贴,邀他今夜前来赴宴。他今夜去白鹭洲接夫人,怎会来此?便由我来替他辞了。我方出来,正要回城。”

萧永嘉坐在车厢里,外头那话,听得清清楚楚。

怒气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发熊熊,再无法遏制。

自己也就罢了!朱霁月竟胆敢,真的把手伸到了女儿丈夫的头上!

她下了马车,一语不发,朝前头那扇亮着红光的门,快步而去。

孙放之本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知是误会,又听到李穆今夜去白鹭洲,当场便会掉头,却没想到她竟还要往里去,眼睁睁地看着她来到那扇门前,抬起了手,握住门环。

得,得。

铁环发出两声清脆的叩门之声。

里头门房听到动静,再次开门,借着灯笼的光,看到门外这回立了一个丽衣妇人,认出竟是萧永嘉来了,大吃一惊,不愿让她进去,却又不敢闭门拒之,僵在门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霁月那贱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萧永嘉冷冷地盯着门房,一字一字地道。

第50章

恶汉去后,朱霁月依旧惊魂未定,瘫软在地,盯着那柄原本打算相赠讨好于李穆的宝剑,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恼恨。半晌,方渐渐回过魂来,想起身,手脚却发软,唤侍女来扶,依旧没有回应。知那些人一个个都躲懒,或是趁机和侍卫私会去了,咬牙切齿,自己勉强立了起来,抓起手边一只青瓷花樽,恨恨地掷向窗外。

瓷樽落地,发出碎裂的哗啦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刺耳。

屋外终于传来一阵脚步之声,似有人正登楼而上。

“都死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进来伺候?”

朱霁月满面怒容,冲着门外厉声叱骂。

那门本半掩着,应声,被人慢慢推开,门口现出了一道身影。

屋内光线昏暗。正是因为如此,方才朱霁月才没看清来人,误把那丑汉当成了李穆,这才蒙了如此羞辱。

但此刻,不过才一眼,她便看清了门外之人。

不是别人,竟是长公主萧永嘉!

朱霁月大吃一惊,震惊之程度,简直不亚于方才突然见到转向自己的那张大毛脸。

她打了个激灵,一边继续高声唤人,一边飞奔到窗前,看下去,影影绰绰,见楼下的入口之处守了几人,分明是萧永嘉带来的。

朱霁月一时定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萧永嘉迈步而入,朝自己一步步而来,最后停在了面前。

她整个人挺得笔直,脸色冰冷,目光仿佛两道挖人心肝的钩子,凿在了自己的身上。

“长公主,今夜什么风,怎的将你吹来我这……”

朱霁月终于镇定下来,面上带笑,那最后一个“里”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毫无征兆地,对面的萧永嘉竟扬臂,“啪”的响亮一声,结结实实,扇了她一个耳光子。

伴随着那阵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朱霁月起先懵了,很快反应了过来,捂住那侧面颊,怒道:“你疯了?你敢打我——”

她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另侧面庞再次火辣,又吃了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萧永嘉的指上戴着几只戒子,坚硬的金属刮过朱霁月的脸,虽未划破皮肤,却也在她面上挂出了几道深深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朱霁月活了三十几年,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被连扇了两只巴掌,禁不住怒,下意识地亦抬起了手,朝着对面的人,就要挥扇回去。

“贱人,你敢碰我一手指试试?”

萧永嘉并未闪避,只盯着她,冷冷地道。

朱霁月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不敢挥下,片刻后,慢慢垂落,脸一阵红,一阵白,勉强道:“萧永嘉,此处是我的别居,你擅自闯入,意欲何为?”

“啪”!

又是狠狠一个巴掌,抽得朱霁月站立不稳,脚下一个踉跄,人扑倒在了地上,鬓发散乱,那侧连着吃了两巴掌的面颊,留下五道鲜红的肿胀指印,嘴角也慢慢地渗出了一道血丝。

“朱霁月,你动我萧永嘉的女婿,我来,赏你几个巴掌,不过是教你往后如何做人!”

“打你,我都嫌污手!”

“你给我记着,若叫我知道还有下回,就不只是几个巴掌如此简单了!”

“我萧永嘉是无用,但对付似你这般荡妇,还是绰绰有余!”

萧永嘉说完,抽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擦拭过自己也变得微微肿胀的手心,掷在地上,再不看朱霁月一眼,转身而去。

鬓间一双凤头步摇,随她步伐乱颤,瑟瑟作声。

朱霁月捂着自己那侧肿胀的面颊,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前头妇人离去的背影,忽然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