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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92)

又羞又恼又伤心时,忽然,感到身后的被下,伸过来了一只手。

那手蜿蜒而来,搭在她身上,滚烫的掌心,贴住了她。

他也钻入她的被窝里,将她从后抱住,完全地纳入他的胸膛和臂膀中间。

他亲吻自己汗津津的后背,接着,将她翻过身子向他,扯下了蒙住头脸的被。

洛神依旧闭着眼睛,默默地垂泪。

“都怪我不好。你打我。”

洛神感到他的脸凑了过来,亲去自己脸上的眼泪,又拿起她手,要她打他,声音里却分明带着快活般的笑意,心里愈发委屈起来,哭得更是伤心,撞起了气儿,连肩都一抽一抽的。

李穆似乎终于慌了,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哄。

“阿弥,你睁眼,看我可好……”

听他又一次央求自己看他,洛神双眸反而闭得愈发紧了,抽噎着道:“看你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了!我都说了,我没在阿家那里说你不好!你被阿加打,怪我做什么!”

“你当我是什么人,求你和我好吗?”

她含含糊糊地嚷着,又用尽全身剩余的那点可怜力气,要挣脱出他的怀抱。

那种驱策了他整整一晚上的来自男人的强烈本能,在得到慰藉过后,如潮般,渐渐退去。

他望着在自己怀里胡乱扑腾着的女孩儿,隐隐地,眼角露了一丝笑意,附唇到她耳畔,低低地道:“是我早想和你好了,怕你不要我。知否?”

洛神停了抽泣,那双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终于睁开哭得已红通通的眼睛,望向了他。

李穆抬掌,爱怜地擦去她面上的泪痕,朝她微微一笑。

洛神脸庞一热,洁白贝齿,慢慢地咬住红唇,呆了片刻,忽然又挣扎。

“既这样,为何阿加打你,你那么凶地看我?”

“你分明就是在怪我!”

李穆失笑。

他有点犯难了。

他怀里的这个女孩儿,如此的懵懵懂懂,天真无邪,怎知就在那一刻,当原本患得患失的自己经由母亲之口,忽然明了了她的怨怪和委屈之时的心情?

她又怎能懂,随了他母亲的一下下抽打,来自体肤的疼痛,反而令他血脉涌流,急不可遏,心底那只原本一直被困在牢柙中的兽兕陡然昂头,蠢蠢欲动,恨不能立刻将她生吞活剥的欲望?

他迟疑了下,再次附耳过去。

“你看错了。”他说。

“那会儿我不是在怪阿弥。我是想要阿弥,极想……”

他的声低醇,带着平日未曾有过的沙哑,伴着潮热的呼吸,扑到了洛神耳畔肌肤之上。

她的脸顿时羞红了,还没反应过来,面庞一热,他又亲了上来。

洛神依然有些不习惯这种陌生的唇舌亲吻,心口立刻如同鹿撞。

但这一回,他的亲吻仿佛带着爱抚的意味,唇舌极是温柔,再没弄痛她。

更没有像先前那样,强行逼迫她张口应承。

她渐渐感到舒适了起来,人晕乎乎的,慢慢地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胸膛之侧,一动不动。

两人肌肤相贴,怀中女孩儿,此刻又是如此的温顺。

很快,李穆再次为之血热,欲念横流。

却知自己起先确实失了克制,她受惊不小,又身娇体软,怕是无法再承受一次。

强行压下欲念,更不敢再叫她这般不着寸缕地横卧于前,轻轻放开了她,坐起身,从床尾拿来她那件早被揉得皱巴巴的衣裳,替她穿了回去,掩好衣襟,自己也拿了衣裳,套上。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还疼吗?”

李穆转头。

见她慢慢地坐了起来,鸦鬓垂肩,面带残泪,那双还带着哭过红肿痕迹的美丽双眸,却正凝望着自己的后背。

那似曾相似的旧日一幕,突然再次从他面前闪现而过。

李穆僵住了。

看着她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爬到自己身后,扒开他已穿了一半的衣裳,露出后背,盯着上头被抽出的道道伤痕。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口中小声地埋怨。

“阿家下的好重的手!我怕都怕死了……你还疼不疼?”

她仰起小脸,看向了他。

母亲下手确实不轻。后背的道道伤痕,此刻愈发红肿。戒尺落下的边缘之处,更是泛出点点细细的淤血,加上先前又布满咸热的体汗,过火般地灼痛。

只是当时,来自身体的那种疼痛,反而愈发刺激他的感官而已。

但这一刻,李穆却忽然感到眼底微热。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一夜,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女子。

那一夜,倘若没有随后的阴谋和血腥,倘若他能够再警醒一些,命运又当是何种模样?

他望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女孩儿,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眸,半晌,摇头,微微一笑:“不疼。”

她叹了口气,皱起两道秀气的眉头,命他去把伤药拿来。

李穆默默地下了床,取来那瓶上回她用过的药膏。

她接了,命他脱下衣裳,趴在床上,自己跪在他的身侧,用帕子轻轻地为他擦拭后背的汗水。仿佛怕他疼痛,还一边擦,一边替他吹气。

又用指挑了药膏,轻轻地抹在他后背的伤痕之上。

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李穆闭目,感受着她的指,在自己体肤之上来回游移。

火热杂着清凉,疼痛间是抚慰。

这一刻,她全身心都在他的这里。

她完全属于他所有。

他的雄心,她的陆柬之、父母、以及将来,他再次去往权力顶峰路上的那不可避免的血雨和腥风。

一切,在这一刻,忽然仿佛都不及身畔这女孩儿低头垂眸间的一片温柔。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李穆甚至希望这一刻,就这般延续下去。

这夜,永远都不要天亮才好。

但她还是替他上完了药,命他起来。

李穆慢慢地睁眸,坐了起来,穿回衣裳,掩着衣襟之时,听她又咦了一声,伸手扯开他的衣襟,指着他肋侧那处新的箭伤:“这是何时受的伤?”

李穆低头看了一眼。

“前次巴郡战时被流箭所伤……”

“昨夜你不是和我闹,说我在那里有什么美人吗?那会儿都断了肋骨,动一动就疼。除非是你来了,否则便是九天神女,我亦不会多看一眼。”

他又微笑着道,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洛神又是心疼,又是害羞,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得意。双手捂住脸,摇头道:“你别说啦!都怪那个讨厌的孙放之!下回看到他,我非要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李穆笑了,伸臂,将她揽入怀里,拿开她捂住脸的手,亲了亲她的额头,问她饿不饿。

被他提醒,洛神才记起他进屋后就关了门,把她困在床上。

从傍晚到现在,她累得都快虚脱了,饥肠辘辘,却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她点头。

李穆便放开她,自己下床,走到门口,开了门。

阿菊从傍晚时刻李穆进屋后,就预感到要出什么事了,有些紧张,更是不放心,这么晚了,见屋里的灯火还亮着,怎敢离去?亲自在近旁处候着。

忽见门打开了,李穆现身,忙忐忑上前,见他面带笑容,心先便放了些下来,又听他说阿弥饿了,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道自己早吩咐过厨子留着热食,叫稍等片刻,亲自领人去取饭食。

饭食很快取来。李穆接过,叫阿菊几人都去歇了,回房,见她还手软脚软,索性抱着来到食案前,等她吃了,又抱她送回到床上,用方才送进的热水替她擦身,收拾好了,方熄灯,自己也上了床。

他将她揽入怀里,轻轻拍她后背,柔声道:“睡吧。”

洛神舒舒服服地贴在他胸膛前,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一下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