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笼中帝/锁帝翎(8)

我气得眼前发黑,撑起身子将衣襟掩好,咳个不停。

“皇叔怎么会在这儿,还穿成这个样子?”

“咳咳,不穿成这样……孤如何进来?”我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咳嗽,一头盘好的头发都散了下来,遮住了视线,萧独那边一阵窸窸窣窣,待我束起头发,他已经披上了寝衣,一伸手拂灭了烛火,霎时,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我蹙起眉毛:“你为何灭灯?”

“皇叔,我扶你起身。”

萧独话音一落,我便被他托起背部,扶了起来。萧独飞快地从我身下抽出一层什么东西,我的手碰到柔软的丝绸面料,只是一瞬,那东西便被他塞进了榻底,而后,他迅速走了开来,眨眼之间,室内又亮起了一缕烛火。

萧独正坐到我面前,双手放在腿上掩着腹下。他面无表情,眼睫低垂,一对碧眸幽光斑驳,耳根赤红若烧,语气却是冷冷的:“皇叔为何深夜前来?”

“自然是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我眼皮一跳,决意采取怀柔政策,强压怒火,问道,“你赢了骑射大典,如此风光,你父皇为何罚你?可是因为孤?”

“不是!”萧独脸色一变,立即反驳,“跟皇叔无关,是我出言不逊,冒犯了父皇!皇叔,快要天亮了,你还是快些离开得好,早晨我还要去向父王请安。”

我叹了口气,笑道:“你为了孤受罚,孤自然心里知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孤的心里会记着。来,转过身来,让孤瞧瞧你的背。”

萧独石雕一样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这小狼崽子怎么这个样子?!我沉了脸色:“独儿。”

萧独这才动了,僵着身子背了过去,一声不吭地将寝衣褪到腰间。

那二十鞭子打得是结结实实,将他一张背都快打烂了,皮开肉绽。

亲自动手……萧澜对这个儿子,下手是真狠。

我从腰间取了顺德捎来的金玉生肌膏,蘸了些许,为他搽上。

我一碰到他的伤处,萧独就浑身一抖,皮肉绷得死紧:“皇叔……我自己来。”

我嘲弄地一哂,一掌重重抹了上去:“得了罢,你手生得那么长?疼就忍着,多重的伤?孤征战沙场的时候,什么伤没受过,都是靠这金玉生肌膏治好的。”

萧独半天没有吱声,忍着我把药膏上完,才迸出一声:“皇叔?”

我听出他欲言又止:“嗯?”

“梁笙……是谁?”

第8章 密谈

我怔了一怔。

自梁笙死后,便再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了。

他是这皇宫中的权力大网里一只渺小而卑微的蝼蚁,一只依附于我这颗倾塌的大树之上的无足鸦雀,死了也便死了,史书上也不会留下一笔,只有我会记得。

小狼崽子怎么会知晓?

莫非是萧澜?他欣喜于夺走我宠爱之人的快意,而跟他的儿子炫耀?

“你从何处听说这个人的?”我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萧独用后脑勺对着我,不肯回头,腰板挺得笔直,好似如临大敌:“昨夜,皇叔醉得厉害……拉着一个小宦不住喊这个名字。那人是皇叔以前的宠臣么?”

我愣了一愣,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拉着一个宫人喊梁笙的事,心下却确信了昨夜果然是被这小狼崽子所救的猜想。虎口拔牙,也是很够胆色。

不过,这等胡言乱语的醉态,居然给他这小辈看了去,真是有够丢人的。

如此一想,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一个伺候我多年的小宦罢了。”

萧独下颌一紧,默然半晌:“只是伺候?”

我听他语气如有质问,不禁莫名其妙,暗忖昨夜莫非我醉得厉害,对那个被我当成小宦做了什么失格之举,被这小狼崽子瞧见了?如此一想,我登时有些恼羞成怒,寒声训斥:“伺候不伺候,都是孤的私事,也是你这小辈该问的?”

“侄儿不敢。”萧独嗓音喑哑。我药膏还没上完,他倏然站起身来,双臂一抻,将寝衣穿好了,“多谢皇叔特地来此看我。我困了,皇叔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嚯,我忘了,摸狼毛得顺毛捋。

我挑起眉梢,放缓了语气:“你坐下来。如此背对着孤,让孤怎么说话?”

萧独动也不动:“我……不太方便。”

我经他这一点,这才想起他方才被我打断好事,大抵还未偃旗息鼓,被这么一阵惊吓还下不来火,还真是血气方刚,天赋异禀。我叹了口气,轻描淡写道:“罢了,你先解决眼下的麻烦,省得憋坏身子,孤等会再与你说。”

萧独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紧了:“皇叔。”

我咳了几下,哂道:“还不快去,要孤帮你不成?”

萧独僵立一刻,似再也熬不住,他看看四下,走到门前屏风之后,不一会儿便有压抑的喘息声响了起来。想是不愿被长辈听见这羞耻之事的动静,他做得很急,草草便解决完毕,却静坐了许久,等我都犯困了,他才从屏风后出来。

“皇叔,喝水。”

我正昏昏欲睡,忽听他声音在耳畔响起,一股浓郁的麝香混合着男性纵欲后特殊的腥味扑鼻而来,熏得我打了个喷嚏,一杯热茶被递到了眼前。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抬眼便见萧独已披上一件毛领外袍,正襟危坐,一幅听太傅授课的架势,却仍是垂着眼皮,不肯正视我。我心知肚明他是被我撞着这事心里难堪,心里暗笑,这小狼崽子脸皮如此之薄,倒不像关外那些狂放不羁的蛮族人嘛。

“皇叔,你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我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以免隔墙有耳。”

萧独扭过头,不很情愿地靠近了些,我扯着他衣领,凑到他耳畔,不卖关子,直奔主题:“你可听说了早朝时翡炎大神官向你父皇提议立你为太子之事?”

萧独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皇叔是为此事而来?”

我试探问道:“不错。你可有什么想法?”

萧独避开了些,一滴汗液自他棱角初显的颧骨淌下:“皇叔不妨直言。”

我瞧他如此紧张,心想这小狼崽子不会外强中干,不敢争这太子之位罢?

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我压低声音:“你告诉孤,你想不想当太子,龙登九五,成为大冕国的天子?”

萧独碧眸一凛,瞳孔微缩,我自他微妙的眼神变化里捕捉到了一丝渴念,不由唇角上扬,他是想的,有哪个皇子会不想当皇帝呢,少之又少。我循循引诱:“若是你日后好好听皇叔的话,皇叔便让你直上云霄。若是成为天子,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再无人敢将你踩在脚下,你将呼风唤雨,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想要什么都能得到?”萧独反问。

“那是自然。”

萧独喉结一动:“那么,人呢?”

我有些诧异,复而了然。“人也一样。只要你成为强者,什么人都唾手可得。”我顾忌他身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自尊,却又压不住心下兴味,忍了又忍,仍是没忍住开口追问,“独儿……告诉孤,你看上谁了,孤想法子帮帮你。”

萧独斜目看来,面露愠色,将怒未怒:“皇叔帮不了我。”

“难道此女在你父皇的后宫里?”

“皇叔,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不想说,也罢。”我摇摇头,少年时期最是敏感,一不小心就要踩了这小狼崽子的尾巴,便将话锋一转,“你以后与翡炎私下里走得近些,别太高调,有空多去去皇城西门的神女庙祭神求卜,翡炎常去那里。勤加练习冰嬉,争取在春祭上再拔一次头筹。若有什么不懂的,夜里来找孤。还有,小心提防萧煜,且日后定要谨慎行事,莫要再惹恼你的父皇,只管做讨他喜欢的事便是。”

萧独点点头:“皇叔的话,侄儿谨记在心。”

我笑了,傻不打紧,重要是有欲求,还肯听话。

“孤送的玉佩,你可还喜欢?”我愉悦地啜了口茶,“那玉佩是孤贴身之物,是孤的生母去神女庙里求来的,戴了也有十年了,孤将它赠你,便是替你驱邪避凶,如若看见那玉佩上的血色变重,便说明将有血光之灾,要万事小心。”

萧独一怔,将玉佩从腰间取出,攥在手里:“如此重要的贴身之物,皇叔竟送给我?”

我心知这小崽子心里怕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其实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嘴上却道:“好生收着,千万莫要弄丢了。”说罢,我看了看天色,见天色熹微,便道,“好了,快天亮了,孤也时候走了。”

上一篇:艾里克弗兰的狼 下一篇:药人毒[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