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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官传(13)

作者: 暗夜珍珠 阅读记录

“说她是关西将军慕容飞的女儿,儇王的母亲,长相妖艳,容姿妖娆,阴险奸诈,心机歹毒。为令儿子登上太子之位不择手段。”萧季凌语气平平无奇,纯粹是复述别人的话。

“倒是挺真实。”吕嗣荣“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话说,婳贵妃就是儇王的生母是吧?那儇王真是继承了他母亲的相貌。”萧季凌讥诮道。

“这儿还真是挺不错的。”走进河西第一街的牌坊,吕嗣荣才发现原来这条街道是这样宽敞,一点儿也不逊于昭圣路。也因为他是第一回清早到此,商铺还未完全开起来,占道情况不是特别严重。

“这都是您爷爷的功劳啊。”萧季凌感叹道。凉太宗登基后常怀念从前的一些小吃食,便下令要在东边儿立市,叫南来北往的客人都感受到姑臧的好客。

“千古明君太宗皇帝,他治理全国江山,建立丰功伟绩,才做出这一片盛世繁华。”

这是吕嗣荣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凉太宗的伟大。他呆呆地抬头站立了一会儿,才迟迟地展开脚步。

皇祖父,他……真的是功盖千秋万世。

“那儿有豆汁,北方的习俗,好多人喝不惯,我挺喜欢的。”吕嗣荣还在眼花缭乱地挑选早膳该去的铺子,这边儿就推荐上了。

“罢了,季凌更像东道主一些。”吕嗣荣心道。他摇摇头,笑得很是宠溺。他爱看这人开心的样子,一点不藏着掖着。

萧季凌显然是常客了,进到店里小二还跟他打招呼呢,可是为怕王爷不自在,小二还是取了抹布为王爷擦凳子,谁知人家早一屁股坐上旁边的凳子了。

吕嗣荣是爱干净,平日穿的皂靴四周都干净,鞋面更是不染尘埃。可那都是外在的形象和生活习惯,不久他的心里是一片霁月光风的琉璃。

萧季凌点了很多东西,豆汁,炒肝,焦圈,肉包,驴打滚,豌豆黄。吕嗣荣都轻易地接受了。

要知道王府的早膳多是从宫里赐下来的御膳,营养,清淡,千篇一律。

一顿早饭并没有填饱两个男人的胃。这顿早饭吃完,街道上其他的东西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姑臧的街市有许多外地的商人,因此商品具有多样性。重要的一点是,凉太宗就是做商业事务出身的,所以对这方面也比较重视。

不这里但有北方的早膳,甚至还有南方人在卖臭豆腐,烤乳扇一类的小吃。这些东西都不贵,可是都很有特色。宫里的御厨常常说那些街边摊卖的都是脏东西,可是吕嗣荣觉得这些东西味道要比御膳厨房的菜丰富多了。

今日恰好是每旬一日的集会,许多平时不出的小摊也都出了,萧季凌买了一双黑色的舞鞋,吕嗣荣买了一支冠发用的簪子。

材质都不算顶尖和难得,可胜在做工精细,能从作品中觑到匠人们的一片赤子丹心。

快乐的时光过得特别快,天色渐渐暗下来,街上的人更多了,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可是作为一个常年混迹街道的老油皮自然不会让尊贵的客人忍受这等拥挤。

萧季凌带着吕嗣荣进了一个窄巷子,从一个不起眼的梯子爬到了二层酒楼的楼顶。

萧季凌打了个筋斗,傻傻地抬头看着天空笑。

当晚月亮很大很圆,悬在人的脑袋上面。月光清冷冷的,好像能够照见世间一切的不公。

“你只有唱戏?打算唱上一辈子吗?”在清新的空气下,吕嗣荣以一个很舒服又不失帅气的姿势躺在房梁上。

“是。我就是打算唱一辈子的。我想当乐官。要是能给朝廷选中做御用的乐师,那就是官老爷了,再不用遭人白眼。”萧季凌手捧着脸憧憬着。

善解人意的吕嗣荣也随他一道憧憬着,他们俩的志向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可是他却能想象出他成功时的场景。

“可是雅乐太无聊了,祝祷祭祀太过庄重,没有俗乐好耍,我可能也受不了。”萧季凌转头向吕嗣荣吐了吐舌。

“可以奏雅乐给祖先神灵听,闲时玩民乐与自个儿乐呵。”吕嗣荣天真地眨了眨眼睛说。

“不要,我就喜欢在一大片人、在天下人前面表演俗乐。”在黑色的夜幕前,萧季凌曲起双膝,将下巴支在双臂上,眼神和语气坚定不移地说。

“不过有的乐官可以耍俗乐,那种可以考虑。”他补充说。

吕嗣荣眼里映出的是明晃晃的月和萧季凌的脸,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浪漫。

“您呢?别光说我,您有什么梦想?”

说来也奇怪,萧季凌发现,他十几年的石头心最近总是容易感怀。

“我吗?其实,我的梦想是正途,亦即是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不知道你信不信。”吕嗣荣的眼神幽深了些,有点像古井,幽深无波。

萧季凌愣了一下,然后皱眉勉强地一笑,“我信。”

两人同时心想:两人果然志向不同。

第15章 心变

猫儿径的烧花鸭乃是姑臧驰名美食,店主自东北带来的是自个儿家乡的特色,前日萧季凌和吕嗣荣玩猜谜打赌输了,承诺了要买给他吃。

可是,一想到那人仗着聪明出题坑他,他就睡不着了。第二天起得不算早,等收拾妥当来到猫儿径,最后一只鸭刚刚售出。

没办法,只好回去任那人支使一日。

吕嗣荣今天不在,这会儿时间尚早,萧季凌索性回去雷豆轩蒙头补眠。

近日来吕嗣荣常常召他近侍,经常都是早出晚归,没有自个儿待着的时候。算来与江至如、支博彬也有三天没见了,昨夜听到升轿之声,这两人折腾一夜怕是还睡着。

萧季凌无意打搅,所以进出走的都是后面的小门。

“王爷实在是太偏宠季凌了,什么事都只是带他一个人去,我们两个就像局外人一样。”

谁知两人醒着,这时候正在厅堂里用早膳,江至如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萧季凌耳朵里。说来有些尴尬,他一贯知道这人爱嚼些舌根,却也不好这时出去给个难堪。

三人在一处这么些年,不能说一点儿矛盾也没有,都是大度的忍让小气的,抱成一团讨生活。

萧季凌站在屏风后面,等着他说过两句罢了再出去,谁知事情还真没照着平日里的轨迹发展,支博彬没回话,江至如一点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江至如的侧影秀美一如往昔,他面目平静,嘴唇轻启,“王爷就当我们俩人不存在。”

“大家一场兄弟,这样讲不太好,毕竟王爷最开始要买三花团就是看上了季凌,都是因为季凌我们才有现在的容身之所。”支博彬叹了一口气,劝江至如:“不过,他身价高,一贯是这样。确实,季凌是班主,又是戏班第一主角,还是伶人京城第一,连卖身的价钱也叫价最高,只有他能够卖得到五十两,我们都没有。他是名角儿,人长得好,本事也高,贵人们肯出五十两银子,要的绝不会是旁人,遥王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我说的不是这些。他长相才艺我从未说过不好。上个月吴大学士明明说好了第二天找我,却转眼就换成了他,这些事从来不少,我也从来没有和他计较过。是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成兄弟。我打听过了,王爷每日召他去,能赏下不少好东西。可他从来就独吞,半点儿没有为你我二人美言的意思。那,在这遥王府,我们是什么?”江至如从下人口中听到过萧季凌与吕嗣荣的这些相处细节。

“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上次我们替他求情他都没谢过我们。他那样对着天子的儿子怒吼啊!如果我们这样发皇子脾气早掉了几百回脑袋了,太不公平了。”江至如双目坚定,平平静静地道,“你我又跪又求的,硌得膝盖都疼了,求王爷恕他无罪,怕的就是王爷一句话直接将他拉出去砍了。现在呢?倒好。他倒是成了王爷心尖上的人。他连半句谢我们的话都没有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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