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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官传(27)

作者: 暗夜珍珠 阅读记录

《江河葬》的主角黄圣枪是一个武人,一个将军。他身着银色战甲,手持银枪,以必死的决心去参战,去打生命中最后一场战争,这也是萧季凌扮演的角色中最刚烈的一个汉子。

“黄圣枪,黄圣枪,力拼崩血战沙场!望眼前,江山波,此去一征无回头。滔天江水为我葬,乌鸦食肉为挽歌。”

黄圣枪整个人倏地生出一股悲凉的情绪,无悔战死,无比决绝。他望向前方,那滔天的江水,那敌阵的对岸,正是他的坟墓所处。

“想我杀出重围,难掩兵败如山。马革裹尸沙场死,即在眼前无一惧。良臣忠臣诚可思,青史洪荒几人知?此行出攻日,今生不再归。”

霜花极为英伟,凛冽雄风令人凄怆。黄圣枪,他就是这个国家的大英雄,末路的英雄。

“血洒黄沙地,滚滚埋肉糊。”

他拄着枪半跪在台上,荒凉的感觉一下子侵入了每个人的心肺,名角们和达官贵人们的情绪霎时间被拉进了剧情里。

“举我手中铁圣枪,再耍一生英雄武。银缨闪烁白光耀,枪首利刺长杀敌。”

霜花提起花枪,在台上耍了一段,悲壮的气氛随着他的唱腔被瞬速带起。

“肩甲挥尘靴重磨,歼杀敌邦卫天土。三军尽尾曲,马匹鸣多时。国敌在对岸,决战于江边。”

“且行渡江征战场,毋念死生哀乐长,痛快战一场!”

黄圣枪向前奔去,跑入江水,闯进对岸,殁了!

他直接消失在众人眼前。

“啪啪啪啪啪……”众人齐声鼓掌。

今天最后的节目是溪风的表演。

四方齐奏胡笳,非常震撼,令人断肠,同时幕后的溪风放声高歌,开始唱《胡笳十八拍》。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无穷。”

来自边塞的戏腔与京城这边大不相同,戏腔沐浴过塞外的风沙显得更加刚强有气势一些,演唱者的嗓音浑厚,完全可以驾驭这种感觉。

显然像吕嗣昭这样的戏曲鉴赏名家都是认可的,唱到最后一段时,坐在第一排的他一脸自信的样子,显然听得十分愉悦。

“是知丝竹兮皆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一口气唱完余下之句,溪风从幕后走到台前。

吕嗣昭的眸子里全是欣赏之色。萧季凌坐在台下,心神完全沉浸在方才的唱句里了。

他爱唱戏,也爱听戏。只是很难得有这样优秀的伶人了。

紧接着,溪风跳起了胡旋舞。溪风不停不停地旋转,没有停顿地持续旋转。

溪风是胡汉混血儿,高高瘦瘦,肌肉均称,样子不是完全胡人,因为他没什么体毛,而且头发是黑色的。他个子高,又有肌肉,但不是壮汉的那种。

但是,他长了一双很有胡人特征的蓝绿色的眼睛。同时,他的皮肤异常白皙,不同于黄种人的肤质,他完全是白得发光,有点类似鬼神的意思。

他的眉目很温柔,像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他的年纪看着比台下坐着的这些伶人大了五岁左右,看起来就像一个靠得住的大哥哥一般。

这样一个奇异的人,在台上时而踢腿,时而展臂,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气喘之色。他十分轻松,带动得台下观众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带动人悲伤的情绪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能把整个场面的气氛活跃起来,需要很强的舞台控制力。

台下来参与的伶人嘉宾中,有人评论说:“胡旋舞不愧是一代枭雄安禄山最擅长的舞蹈,今日看到才觉得比起莺莺燕燕的华乐大气许多。”

他这话一说,立刻有人不同意了,“你此言差矣,胡乐不是正道,是蛮夷之邦的歌舞音乐,当然不如华乐。胡乐虽令人耳目一新,可毕竟是因为不常见,若是日日叫你这样听,这样唱,不吵闹吗?”有人反驳回去。

这争论一直到表演完毕都没有结束,甚至这些人在回去的路上都在论辩,连达官贵人们都为此争论起来。

不过萧季凌并没有参与其中,在他心中华乐自然有高不可攀的地位,但也不代表胡乐就低贱,两种完全不同的曲风,本来就是并立的,没有哪个贵哪个贱的区分。

“跳得好!”众人拍掌高呼。

表演完毕的溪风在台上鞠躬谢幕,后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萧季凌一直没有走,他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就像刚刚发现一个巨大的宝藏,需要慢慢消化。

溪风令他惊艳佩服,他在仔细体味他表演的细节,希望能从中获益。

过了一会儿,溪风从后台出来,儇王跟在旁边。

溪风见到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就过来了。溪风皮肤惨白,眼眸蓝绿,长了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但他很是友善。他很谦逊地对萧季凌说:“霜花,你好,我是溪风,真名令狐雪,你的表演我看了,你演得很好。”

被欣赏的人夸奖,萧季凌忙摆手道:“不,溪风,你演得比我好。”

萧季凌一向自傲。他能说出自己不如人家的的话,可见是真的谦逊而不是客套。

吕嗣昭看着萧季凌说道:“霜花,你的唱腔得好,感情也演绎得很到位,但在舞枪和胡风方面就要向霈山和溪风多多学习了。”

吕嗣昭很难得这样平和地与萧季凌讲话。从前的每一次见面都牵扯着吕嗣荣,所以剑拔弩张。但是,这回说的是在戏曲方面,是两人的共同兴趣,所以语气温和了很多。

萧季凌神情有一瞬的诧异,“我知道了。”他说。他觉得吕嗣昭的评论很客观。

可是,吕嗣昭这人正经不过三句话,又调侃起人来,“霜花,我觉得你真的好搞笑,”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上升的弧度,满脸皆是嘲笑之色,“遥王当你是一只金丝雀来养!你栖身在这样的地方,太好笑了。”

吕嗣昭的这一席话,要是放在以前,萧季凌绝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那时候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然而,今天,他却这样回答他:“您说得很对。”

说完,他目无表情地从吕嗣昭的身边走了过去。

听着他干脆的脚步声,这下子轮到吕嗣昭惊讶,毕竟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而且他对遥王府内部的事情也不得而知。

“你们吵架了?”吕嗣昭竟然这样问了一句。

“不知道叫不叫吵架呢。”萧季凌也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儇王和溪风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吕嗣昭今日非同寻常的态度也让他昏了头脑吧。他径自一路往前走,离去了。

在萧季凌回过头来的那一刹那,没有表情的他的眼中是难以形容的无情与阴沉。

第32章 婚姻与断袖

这天,吕嗣荣入宫早朝,吕依却说起了他的婚事。

“荣儿,你已经及冠分府三年,也该有一个妻子了。朕会帮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其实,关于赐婚,吕嗣荣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当吕依却把这事提到日程上来了,他还是怔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些魔障了,听到皇帝的话时第一感想竟然是萧季凌会因此生气。

皇帝看着他这样,脸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一旁立着的吕嗣行咳了两句提醒他,吕嗣荣才赶忙跪下谢恩:“儿臣谢父皇圣恩。”

不过,他的神情确实让人看不出来丝毫的喜色。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皇帝没有多问多说。于是,剩下的半场朝会吕嗣荣就这么神游出去了。

和三花团的三年之约将到,他和萧季凌又因为一些观念问题正在吵架。此时告诉他他要娶妻,那不是明摆着应了他说当他是玩物的话嘛?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可现在这情形,连他自己都想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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