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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夫人断案记/津门茶馆(38)

作者: 南山怕冷 阅读记录

“当朝史记中,也曾有女子为官入政,再说,那个大人说的女子不得入政的律例早是开国皇帝设立的事了。”

这般宽慰,倒叫冯钰好受些,她木木点头,“母亲一向不太支持我做这个,如今更是怪罪起来。”冯钰声音哽咽起来,她抬眸看着张显的眼睛,“你也觉得女子应当遵三从四德,适龄就嫁作人妇,婚后相夫教子为重吗?”

张显愣了下,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之前看师傅和师娘相处时,也并未了解什么叫三从四德,只感觉二人凑合着搭伙过日子。

师娘脾气爆,师傅爱寻花问柳,两人经常到一块就是吵架,吵个几天不见都行。

仔细想想,他真的不喜欢这样。

他又看向冯钰,她的脸上此刻尽是对于方才所问事的期待,她期待他怎么回应她。

“我不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和相夫教子。”张显老实答。

冯钰泄~了气,她并不知道,张显无父无母这些年,就连寻常百姓家的夫妻生活都未了解过,那他当然不知道三从四德和相夫教子。

冯钰苦笑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能是我错了罢。”

在时代的河流中,往往逆流而上的鱼儿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证明了自己,逆流可以生存。

二种则是,淹没深水,从此随波逐流。

冯钰如今游了一半,确实有些累了,但打心底不想放弃,不想随波逐流。

她挣扎了下。

“你有喜欢的人吗?”冯钰问张显。

突如其来的话,令张显措手不及,他感觉脑袋嗡了一声,像上百只蜜蜂一起飞过。

唯独落单的那只,留下来扎了他一下。

嘶。

张显脑袋一紧,他恩声。

闻言,冯钰抿了抿发干的上唇,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入秋天气渐凉。

她打了个冷颤。

“其实先前媒人领我见的那些,我觉得实在可恶。”说来很是气愤,她鼓着腮帮子,说起从前王春花带她看的人。

有人嫌她是做仵作的,但又惦记她家家产,冯钰告知说家产和自己无关,家中还有一小汉。

那人听了立马换了脸色,说和她聊不上道。

冯钰无奈笑笑,一直戴着面纱,就算别人说她阿丑她也从未介意过。

反倒有些沾沾自喜,觉得为此挡掉不少烂桃花。

就这样,长到十八,从前身边适龄女子都早已成亲嫁作人妇。

唯独她,日日守在县衙。

谈起王春花,张显免不了想到她拿银两收买自己,想让他娶冯钰的事。

“不怪你,那个媒婆就不是什么好人。”张显道。

冯钰咦声,好似想起什么,她歪着脑袋,“我听说你先前拒了她的说亲,还是跟我的。”

嘶。

不知哪里残留下的蜜蜂,还蛰了他下。

张显眼角一跳,嘴上结巴半天。

“那个……那个……其实我……”

“你有喜欢的人嘛,我知道。”冯钰笑着说。

两人默了半晌,直到张显起身,冯钰以为他要丢下自己回后院,开口叫他,“张显。”

声音脆脆得。

张显下意识应了声,循声看向她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我要回家了。”她从板凳上站起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这么快,我……”我准备去把你的面纱还你的。

张显咽下后半段话,它就和刚才的西湖醋鱼一样,酸酸的。

“恩,回去了,告辞。”

冯钰转身走向门,她自己拉开门闩,大阔步到了门外,两只手负在身后,手指紧紧扣着。

张显一直盯着她,她背对着自己抬手挥了挥。

自冯钰走后,张显没回房,他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上,手上拿着冯钰给的铜钱,把~玩片刻。

账房先生撩~开门帘,见大门还开着,便缓步走过来准备关门。

经过张显背后时,张显叫了声。

“先生,三从四德是什么?相夫教子又是什么?”

账房先生脚步不停,面朝大门方向,他摇头笑笑回道:“是相知相爱相伴。”

六个字,张显在心里默念良久,只感觉明白一半含义,总体又好像缺了什么。

————

今日下了小雨,茶馆里坐了不少来听书的客人。

张显没法上台了,他一开始就和何关说的那个天井的事,至今没解决。

总不能淋着雨说书吧。

小二给自家二老板沏了壶茶,他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对面坐了严子光。

严子光一边嗑瓜子,一边和他说,“听说县里知县要换了,仵作也换了,冯家人以后不得再为官。”

张显面上波澜不惊。

“不过这冯家真挺有钱,招上门女婿呢,别的不要求,就要求身家干净。”

“如何干净?”张显反问了句。

严子光皱着眉头想了下,“大概就是清贫的意思,这样才能做上门女婿啊。”

张显噢声,继续喝自己的茶。

“你不是和冯钰有点意思嘛,怎么不去试试?”

“喂!跟你说话呢。”

张显自顾喝茶,严子光怎么叫都不理他。

严子光抓了一把瓜子扔他,“木头!”

屋外的雨渐渐小了,屋内的雨却好像不打算停。

房瓦上积了不少水,如今还在慢慢往下~流。

张显撑了把油纸伞,经过招风酒馆时依然买了一壶清酒,龙首山方向。

他给师傅上坟。

转眼,师傅去世有半年了,他接了茶馆生意,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

山中,碑前,张显站了很久。

直到油纸伞上再无雨点哗啦,他收了伞,打开清酒,横洒碑前。

“师傅,我喜欢上一个女子,但我……”

————

“哪有那么多借口!”

冯府中,冯母正扯着冯钰试衣服,她嘴上骂咧,“你就人精,天天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这下连衣服都配不上你了是吗?”

辞了县衙仵作事务的冯钰,近日愈发清闲起来。

冯钰懒懒靠在贵妃榻上,她如今打扮俏~丽,若是从前在衙门一起共事的衙役看见,肯定会大惊。

嗬,他们冯仵作怎么还有这副样子?

只见过她蒙着半张脸,埋头在停尸房苦干活,却未见摘了面纱,换上娇女子衣裳。

“那颜色多难看,我穿出去会被人笑话了。”

冯母听了倒笑,“你还怕人笑话啊。”她怪嗔一眼冯钰,收了手上的衣服,“黄花大闺女,也不知道捯饬自己。”

贵妃榻上的冯钰转个身,她捏了捏自己的后背腰。

“我捯饬了啊,你没看我现在都不戴面纱了吗?”

说到这个,冯钰想起自己搁在张显那一直没拿回的面纱。

这人也忒不识相,都不知道送回来。

“行行行,你厉害,那今日林公子和他爹来家中作客,你可别给我耍花招。”

冯钰笑声盈盈,“我又不会练武,哪里来的花招。”

冯母道声最好是后退出房里。

闺房里,只剩冯钰一个人卧在贵妃榻上,屋外的夕阳透过窗户纸映到房间地上。

冯钰盯着那缕残阳出神。

不知为何,眼前渐渐升起迷雾。

攒够了的迷雾,化作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冯钰缩作一团,她压着声音不敢大哭,只能慢慢呜咽。

一哽一哽的抽泣。

逆流而上的鱼总算是放弃了挣扎,随波逐流。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33章 第三十二回

次年春月,百花盛开时。

长乐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赶来赶去,大多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姮娥庙去。

芸芸众生信仰譬如佛教,譬如道教,大多图个心理安稳。

哪怕姮娥娘娘日理万机,多求无处达,信众们也乐此不疲的跪在那蒲团上。

“求求姮娥娘娘保佑我儿升官发财,高中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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