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栖息地(6)
半晌之后，梅生慢慢醒了过来。
“欢迎醒来。”
“发生了什么？我……”
说到一半，梅生突然停住，像死机了的电脑显示屏。
“你在说……我在说……”她才意识到刚才灵王说的是蓝灵兽语，而她回复也是用的同样的语言。
“对，你已经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掌握了一门外种物语，也正是因为不走正路、投机取巧，所以你整个大脑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对啊，我竟然一时忘了，你们也有自己的语言。”梅生瞬间站了起来，“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和你说话，用你们的语言。”显然这让她激动不已，甚至比自己穿越到另一个星球还难以置信。
梅生闭上眼睛，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调动起自己的大脑，细细放映、匹配、咀嚼那些全新的语言要素。
“灵发，豹兽，救我，名字，圣树，科技处……磁核是什么意思？啊，头好晕，看来得慢慢来。
我要说点什么，我要说什么，哎，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快问我啊——给我点事情——话题——没有？你们应该多了解一点我这个新居民嘛。”梅生突然又说了一句地球语，“你们的语言过于简少，我真怕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梅生尽可能不让嘴巴闲着，好像要把蓝灵兽的语言全说一遍，就在此刻。
“灵王，你们的语言真的过于简单，词汇量过少，这样会很不方便我们通话的，就是沟通交流、表情达意，比如，我现在这个动作，在汉语里就有“拖，拉，拽”可以表示，还有这个，“笑，微笑，抿嘴笑，咧嘴笑，奸笑，狞笑，冷笑，爆笑，哈哈大笑，又哭又笑……”梅生还没有说完，只见灵王闪电般地收回自己的右胳膊，梅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用力拉住灵王的胳膊，这下即刻摔了个狗啃屎。
“那这分别叫什么？——自食其果，复杂的代价。”
两个怪物摇摆着头发走去了。
窝 巢
“终于可以去仔细参观一下你们的窝巢了，而且还是和这里的王、科学家走在一起。”尽管拖着一身略显笨重的皮囊，梅生还是激动地跳弹不止。
出发前灵王告诉梅生圣树丛下面栖息着很多微生物（梅生叫它们微生兽，因为她认为之后见到的其中体型最小的也有地球上的土拔鼠那么大），它们可能会攻击梅生这个外星物种，因为对于它们来说她的到来就是生物入侵。
“我懂，生物入侵很可怕的。可我不会伤害它们的，它们很快就知道了。”
话说着，他们三个已经来到了灵兽宫最偏僻处一片高耸、密实的圣树丛，梅生才看清那些四处招展、软而修长的东西并不是圣树的叶子，而是一种附生植物，到处看看，还有各种各样像这样装饰成叶子的不同科目的生物：攀缘植物、藤蔓植物、寄生植物、共体植物等等。
就在自己的脚下，叶状植物下正酣眠、活动着无数的外星小物种。我们本来是三生三世也搭不上边的异星物种，现在却触手可及，而且都成邻居了。梅生几乎要感动哭了，这真真切切的感觉，这融入其中的美妙，用什么来表达呢，哎，穷于言辞，还是引诗一首，
“林中一棵棵大树，我置身其中，
面对身边的万物，静妙的一切，
伴随你的静默，我进入自己的心灵，
深感有人在爱我，有人在聆听。”
她想放声高歌，这就是我要的一切，唯愿长眠于此。
“这是雨果的诗。”两个怪物嘲讽般相互对视一下。
“对，这是雨果的诗，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我敢肯定你们都不知道雨果是谁。知道吗？”以往，引诗一首是多么正常甚至得意的事，此刻梅生略却显生气，跑过来几乎贴到了灵王与蓝木的脸上问。
“知道的不多，因为我们知道的就是你知道的信息。”
“哦，信息这个词都会用了，从你们嘴里出来真奇怪。”梅生努力掩藏着自己的尴尬，却难免地想起了刚刚在金字塔屋里被迫重温的一件事。一次课堂上班主任问哪位同学可以跟大家介绍一下雨果，迟迟没人回答，自己就站起来一口气背下了雨果的简介，班主任又问，很好，你能不能告诉同学们一些其他关于雨果的故事呢？
“这，我掌握的雨果的信息不多。”不知怎的，同学们突然哄堂大笑。梅生又急又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这真是一首好诗。”蓝木怪点点头，这个动作是他从梅生那学来的。
一生一个
梅生渐渐适应了蓝灵的皮囊，已经能轻易地攀缘到坡度和高度适中的圣树藤上，当然此时她口中的适中是自己攀爬水平最差的标准线。
梅生刚稳稳地坐好，突然注意到后前方有个蓝灵，忙调转身子伏在树藤上仔细观察。
原来是两个蓝灵，只见他们身体紧扣在一起，两根头发像是溢出了能量，在发着淡黄色光，缠绕着向上飞扬。十二个长长的触须时而展开，如孔雀开屏，时而聚合，如舞伴翩翩起舞。
这两个蓝灵正在热烈地拥吻。
即使这个梦幻般的星球还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梅生已经能感觉到，这将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这是什么？这就是人类的泪水吗？”蓝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伸去手，看着梅生突然问道。
梅生没有意识到泪水从自己的眼睛里流出来。
蓝木知道人类在开心难过的时候都会流泪，但他现在满是不解，这两只蓝灵没有什么可以促使她流泪的。
“你为什么流泪了？”
“可能是因为爱情吧。”
“说到爱情，那不是让你很困惑的东西吗？”蓝木一定是吃透了梅生的记忆。
“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才困惑，不过当它出现的时候我多少能感觉到它，就算是在这儿。”
“你是说他们之间现在出现了爱情？那这里可是不乏爱情呢。这才是它们的开始，每一对蓝灵，还有每一对箭翁，从这个结合——人类叫交欢——开始，便进入了婚姻，从此相伴到死。”
“进入婚姻，相伴到死？”梅生异常惊讶。“就他们两个吗？哦，我的意思是，不再分离了。”
“你是想说离婚吗？没有那回事，除非其中一个意外身亡，而另一个往往会孤独终老。不过寿终正寝是蓝灵们的归宿，意外极少发生的，我们不会让它发生。所以夫妻两个常常会白头偕老，携手而去。”
“是这样啊，真是痴男怨女们羡慕的生活啊。”
“所以，你如果为眼前的爱情而流泪的话，那以后恐怕要流干了。”
“可你说的那也不能说全部都是爱情，至少应该不是人类的爱情，那应该是忠诚。爱情离不开忠诚，可忠诚和爱情不一样。”
“你又知晓了？那什么才是人类的爱情？”
“我只知道很多人想要得到它，得到后又有很多人抛弃它，很多人因为它而受尽折磨，但又有很多人仍想得到它。总之，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啦。”
“很多人不是都想得到钱吗？我知道你曾经是这样想的。”
“人想得到的东西多了。爱情和钱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definitely different。”梅生突然用另一种目光盯着这个科学家看起来，“诶，你原来挺会聊天的嘛！还是科学家好奇心更重一些？不过你想了解人类，差得远呢。你啊，现在的智商在人类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梅生说着跳下去径直走去了。
“我了解得少是因为你不懂的多。因为它让你很困惑，所以我也想知道答案。”蓝木边一板一眼地说边跟了上去。
又走了很长一段后，他们两个在树藤上坐下来俯瞰这安静而妖娆的景色。
“你知道当时灵王为什么没有杀了你吗？你被发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