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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为妾(重生)(77)

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随性的姑娘。看起来年轻漂亮,可亲又可靠,怎么说话做事这样与众不同?

又想起自己方才卖掉了未来三年的自由,好笑地摇了摇头,再看外头屋檐上的白雪,只觉心中无边的晦暗仿佛被切开了一道口子,驻进了一缕微光。

林卿卿带着迎春在街上放了好一堆烟花爆竹,跑得满头是汗,身上更是热烘烘的,这才回了府。喝了一碗姜汤,才叫了蒋牧林说话。

林卿卿起床时已经晚了,跑了一圈回来,已是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但家里没什么长辈,自然无人管教,更不必等谁,因此叫厨娘做了羊汤暖锅,又切了肉和菜,一边吃着,一边说话。

蒋牧林本不想应,他心里存着男女大防的念头,只觉得与林卿卿一桌吃饭并不合适,但林卿卿嘲笑他:“你连那样的事都敢做,怎么与我一桌吃饭却不敢了?”

“怕污了小姐的闺誉。”蒋牧林道。

“闺誉?”林卿卿嗤笑一声,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我出去后,你就没打听我这府里的事?”

蒋牧林顿了顿,没答话。

他自然打听了的。

毕竟是要效忠的东家,他总要知道这府里都有谁,是做什么的。林卿卿说的他知道,她觉得这府里没有长辈,闺誉什么的早就说不清了,因此没必要再刻意去守。可他觉得,该守的还是要守,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后出点什么事,也问心无愧。

“看来你知道的不多。”林卿卿淡淡地道。

羊汤暖锅已经热了起来,冒出白腾腾的热气,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蒋牧林好些日子没吃过热饭,更别说肉了,这一下子有些受不住。

可是当他听到林卿卿说起这府里的种种,那股子诱人的香味儿顿时就不见了,他背后都沁出了冷汗,只觉暖融融的屋子仿佛冰窖一般。

她精致的面孔被水汽掩盖,并不那么清晰,只有嫣红的唇一张一合,说着叫人心惊肉跳的话。

她的父亲,她的继母,她的继妹,他们待她的那些冰冷凶狠的手段……

一时间,他心头划过什么,仿佛有些明白林卿卿待他的种种古怪。

他们原是同病相怜。

闺誉?对她这样的人来讲,简直可笑。

他没再说什么,一撩袍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见他坐下,林卿卿微微一笑,方才那些冷冰冰的氛围消融不见。

“我想开一间书局,你做账房,也做掌柜,为我打理。”林卿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在南边走了一圈,心里便生出这份念头。

“店面无需很大,能坐二十来人即可,但是地段最好安静些。里面多备些书,种类要多,数量不必多,可以备些笔墨纸砚,叫有需要的人自己抄写。”林卿卿慢慢说道。

她的这番打算,只为方便赶考的学子们,给他们提供读书的地方,叫他们能安心下来读书,再制造一个读书的氛围,叫他们有读不懂的地方可以互相解答。家里不富裕的,可以自己抄写书,比印刷的便宜许多。林林总总,便是要提供方便。

“小姐这番打算,可真是……”蒋牧林听了个开头,便呆住了,待听到后来,更是神情复杂,连涮锅子都忘了。举着筷子,久久不动。

林卿卿做这件事,并非为了一时赚钱。或者说,一开始是赚不了钱的,全是往里贴钱。

但脑子稍微灵活些的,便知林卿卿这番举动,稳赚不赔——每年许多进京赶考的学子,总有些出人头地的,受了林卿卿的恩惠,哪有不思报答的?

林卿卿既赚了名声,又给自己找了靠山。

“好,这件事我为小姐做。”蒋牧林心中有些翻涌,竟是恨不得立时便去做这件事。

他本就没有心如死灰,不过是一时的茫然,不知前路如何走。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忠心耿耿的小厮,但更多一部分原因是报仇之后,心里面空空落落。如今听了林卿卿的一番打算,就好像眼前亮了一盏灯,晦暗的前路被照亮,原先僵冷的思绪也破冰,开始飞快转动起来。

他又想到自己的小厮,虽然很小就卖到他身边,而且是卖的死契,但一直放心不下年幼的妹妹。等他安定下来,便可以去照顾小厮的妹妹。

“我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转让的店铺。”吃过了午饭,蒋牧林再也坐不住,裹了下人借给他的棉衣,便出了门。

迎春免不了笑他:“大过年的,街上都没开门,上哪里打听去?”

林卿卿也笑:“他既然想去,便叫他去就是,总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好。”

临出门前,蒋牧林特意洗了脸,梳了头,打扮得整整洁洁,整个人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眼里的晦暗更是一扫而空,看起来精神奕奕,如同一块开光的玉,俊美的本质再也掩不住,叫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迎春看了又看,忍不住嘀咕:“单论人品,蒋公子竟比小王爷还要好些。”

她虽然是奴婢出身,但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没吃过什么苦头。自从来到林卿卿身边后,哪怕林卿卿比她聪明,比她能干,却总觉得林卿卿可怜,忍不住为她操心。

而最叫她操心的,便是林卿卿的终身。

☆、066

一个丫鬟竟操心起小姐的婚事, 说出去要被打死的。可迎春知道,林卿卿上头没有父母爱护,虽然有舅家护持, 但总隔着点什么。

迎春说不好,只日日跟在林卿卿身边伺候,多多少少察觉到一些。譬如婚事,只怕林卿卿没想过叫周家为她操心。

瞧着那位小王爷的行径,只怕林卿卿最后要落在他手里头。但迎春不喜欢徐渭, 这人不稳重, 不体贴,总是胡来,也听不进去人话。除了身份高贵一点,就没什么优点了。

不像蒋牧林,为人稳重,谈吐斯文, 彬彬有礼,是个很不错的人。除了出身差一点, 又做过一点骇人听闻的事。

叫迎春说,蒋牧林做的事虽然惊心, 却也有情可原——如果她的母亲叫人辜负、背弃、折辱至死, 她也做得出来这种事。

何况, 林卿卿也是吃了血脉至亲的苦头,这两个人如果在一处,必定能够明白彼此的苦衷, 互相爱护,互相扶持。天长日久,便比至亲还要至亲。

迎春越想越觉得蒋牧林很配林卿卿。才要开口对林卿卿说,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徐渭的面孔,他的眼神满是冷意,像是两柄冰锥扎在她的肩头,生生将她钉住,半个字也说出不来。

“怎么脸色这样白?”林卿卿一扭头就看见迎春白着脸,往日活泼的眼睛里竟透着恐惧,顿时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迎春一直跟她在一块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叫她忽然这样恐惧?

迎春心里许多话想说,只是开不了口。犹豫了下,摇头道:“没什么。”

自己害怕徐渭也没什么,谁叫她只是个丫鬟呢?可小姐不怕他。小姐聪明又能干,哪怕徐渭不肯放手,小姐也不是逃不脱。只要自己站在蒋公子那一边,适当的时候为蒋公子说句话,其他的就由小姐操心了。

这样一想,她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

下午,周家派人来接,要林卿卿去吃晚饭。林卿卿没拒绝,带上迎春往周家去了。

都是一样的府邸,可林卿卿一踏进周家的门,就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只见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说话时都含着笑,叫人一看就高兴。

林卿卿揣了一荷包的金豆和银豆,见了讨喜的下人就发上一对,引得周家的下人们都来她跟前讨好,大把大把的好话说出来,哄得她好不开心。

但即便周家再好,那也是周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林卿卿习惯了清冷,虽然也喜欢那点儿温暖,到底还是在自己家更舒坦。因而只住了一晚,便回林府去了。

蒋牧林却是已经看好了两处待转让的店铺,见林卿卿回来,便与她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