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警生(4)
匆匆撇下一句“汤是富姐让我带回来的”，方回就忙不迭地走了。
他前脚走，石警生后脚就萎了，他体温虽然正常了，但眼下混身酸疼，自己勉强能翻身，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眼巴巴地看着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早饭，石警生肚子饿的难受，可架不住心里头高兴——方回给他拿早饭了呢，这是惦记他了吧？
这边石警生暗搓搓地意淫着，那边方回大步流星的奔着领导办公室去了。
石警生瘫在床上，他今天就算去找事儿干，大抵也会被人以石警生不在为借口搪塞回来，那还不如先去问清楚自己这位新搭档除了精神不太正常之外还有什么毛病。
在这地方儿，方回已经对换搭档不抱任何希望了。
所有能在这件事儿上插话的领导都向着石警生，只要石警生不说换，那他想换搭档肯定没戏，那还不如把自个儿这搭档了解透了，脾气捋顺了，然后引导着他跟自己一块儿去办点儿正事儿。
不是方回吹牛，他觉着，只要是他想，石警生绝对不会表现出一星半点儿的不乐意来。
当然，前提是这人身体健康，别时不时地就犯点儿这病那病，床都下不了，这才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完全无所顾忌的嗨起来。
颜色沉闷的木门在方回的指节碰触下发出“咚咚”的声响，郑局长的声音随即也响了起来：“进。”
方回推门而入：“郑局。”
郑局长放下手里正在看的几张照片，摘了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小方啊，坐。”
方回也没客气，应声坐下，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班台后的郑局长。
第7章 【007】
郑局长也没跟方回拐弯抹角，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说，而后便直接开口道：“警生是孤儿这事儿，你知道吧？”
方回点头，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戒备与不屑。
他就不明白了，孤儿怎么了？孤儿就能工作不积极了？就能一点儿道理都不讲，想要什么谁都必须给他了？
一个两个的，跟他说话都拿这事儿打头儿，他本来有的那点儿同情心也要被耗光磨没了。
郑局长见他神色不善，倒也没说旁的，只是接着说道：“让人捡着那天，咱这边下了场多少年不遇的大暴雨，差点儿让雨给淋死。后来救是救回来了，但时不时的会犯一回病，体温骤降，整个人凉的跟块冰坨子似的。”
“我们也带他到处看过，但没招儿，哪儿都治不了，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有几回凉的我们都以为他快撑不下去了，就等他完全失去意识，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抱着他，给他回暖，这才让他活过来。但是一旦他能反抗了，他就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靠近他。”
方回沉默地听着，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呢，跟听天方夜谭似的。
郑局长看着他，最后总结道：“他体温恢复之后这两天下不了地，小方啊，还得麻烦你多费心。”
方回一点头，对郑局长的说辞也没说信不信，直接道：“明白。”
郑局长见状又宽慰了他几句，然后就让他回宿舍照顾病号儿去了。
方回一边往回走一边摸出手机来百度低体温症，总觉得石警生的病和这有点儿像，却又不太一样。
低体温症确实是由于外界因素引发的情况比较多，但这玩意又不是老寒腿，还能反反复复时不时就无缘无故发做一回？
方回看了一会儿把网页关了手机放回兜里，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可爱的郑局长和富姐，显然都在瞒他一些事儿——一边想把石警生这人塞给他，一边不想让他太了解对方。
这算什么事儿？这有什么隐疾，是非得等他们俩“日久生情”之后才能大白天下的？难道他们就不怕到时候他知道了，会因为这事儿一脚把石警生踹了么？
方回乱七八糟地瞎想了一通，回到宿舍开门进去，睇了一眼石警生，这人居然趴着又睡了过去，一只手还搭在床头柜的边儿上，像是想伸手拿吃的。
方回：“……”
等石警生再次醒过来，时间都快中午了。
一睁眼瞧见方回，这回媚眼儿也抛不动了，哼唧着带着哭腔说：“我饿……还想上厕所……”
方回瞥他一眼，放下手里正在看的专业书，走到他床边：“站得住么？”
石警生费劲巴拉地摇了下头，吸了吸鼻子：“腿没知觉。”
方回只得任命地把这人抱进卫浴间去。
进了卫浴间两人都是一阵傻眼加尴尬。
宿舍楼里就没配备马桶，都是蹲坑，眼下石警生站不住，这厕所怎么上？
方回咬了咬牙，把石警生往肩上一扛，该扒的扒了，然后把小孩儿似的把着他：“你……你快点儿啊。”
石警生：“……”脸红的跟熟透了似的，憋了一宿加半天，膀胱都快炸了，却愣是尿不出来。
方回：“我去给你找个尿壶？”
石警生：“……别，不用……马上好……”
等了将近五分钟，卫浴间里才传来哗啦啦一阵水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先前买回来的早饭早就凉透了，方回让石警生靠着枕头在床上坐好，自己转身下楼去食堂打饭，顺便找地方热了热张春富送来的汤。
就这么着，方回当牛做马的伺候了石警生两天，这人终于逐渐恢复过来。
第8章 【008】
石警生缓过来之后办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扭到他郑叔叔的办公室去给方回邀功请赏。
但他请的这个赏跟一般人想的不太一样。
石警生蜷在郑局长的黑皮沙发上，身上还泛着软，精神也不太好：“就给他分派个活儿么，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反正您手头有的是没办完的案子。”
郑局长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瞧着他：“这不在他的工作范围内。”
石警生撅嘴：“他本来就看不上我，您再不给他找点儿事儿干，他成天对着我干生气，怎么日久生情么！时间越长越讨厌我也说不定。”
郑局长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点儿犹豫，皱着眉头：“你……你身边不能离人。”
“我跟他一起，”石警生听他口风有所松动，立即来了精神，“我发誓，我绝对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保证跟条尾巴似的粘着他。”
郑局长一副头疼欲裂外加嫌弃的表情。
石警生又央求道：“这几年我不是在局子里呆着就是跟着他们走，好长时间没出去溜达了，比坐牢还难受。坐牢还能放个风呢。”
郑局长听得叹了口气，拍了拍石警生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的肩膀，朝他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但你听好了，出了咱这门儿，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小方身边儿，一有异动不管怎么样都得立即上报，往回赶。还有，我不会让你们去太远的地方。”
石警生脑子里琢磨着有一就有二，这回不能跑太远，不还有下次呢么，于是十分谄媚的拍了他郑叔叔一顿马屁，然后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边儿他出门，那边儿郑局长翻了翻手头儿积压的案子，然后给方回去了个电话，把这人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方回进门朝他一点头：“郑局。”
郑局长示意他坐下，拿着刚才挑拣出来的案宗过来，坐定，却不急着把东西交给对方：“小方啊，这几天适应的怎么样啊？”
方回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档案袋上，面无表情道：“还行。”
郑局长笑眯眯的：“你从前办的那些案子我都知道，都挺漂亮的，组织上也很相信你的业务水平，知道你是棵好苗子。”
方回收回视线，看向郑局长，没吱声儿。
领导们这种先把你捧上天然后再来个“但是”转折一下直接狠狠照头打一棒子的说话方式他太懂了。
果不其然，郑局长下一秒就直接来了个“但是”，但说的话却让方回有点儿云里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