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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秘闻(139)

作者: 姵璃 阅读记录

他此言算是明着给西岭月撑腰,聪明点的僧人都听懂了,自然无人敢再出言质疑。

西岭月倒是极其坦然:“杨内侍来得恰是时候,我本以为今日是见不到这卷子了。”

今日早晨,她带着萧忆急匆匆赶到大明宫宣政殿,为的就是堵住负责进士科的礼部尚书,向他借阅近几届的进士科策论考卷,点名只要中书舍人裴垍的子侄裴行言的。礼部尚书原本不欲借阅,幸而碰到了郭鏦为她引荐,又言明此案乃圣上钦点她查办,礼部尚书这才口头答应了。

想来这位尚书为人谨慎,

又去向圣上求证过此事,才将考卷找出来,否则又岂会是内侍省的人亲自送来?

西岭月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只将两名小黄门手中的试卷接过,随意翻阅着,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对着莫言问道:“莫言师父,这试卷上的名字‘裴行言’,可是你的俗家名字?”

“是。”莫言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意图,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西岭月便将手中试卷高高举起,对众人说道:“那就没错了。裴行言乃河东裴氏‘行’字辈后人,又是中书舍人裴垍的子侄,家学渊源。但他屡考进士而不中,杨内侍及众位师父可知为何?”

众人闻言都望着她,静待下文。

她便言简意赅总结道:“答案就在这些试卷之上,因为裴行言反对大唐与四夷结交,更在卷子上数次进言,请天子杜绝扶桑遣唐使入朝,并驱赶大唐境内的胡人。简而言之就是‘禁海事,闭国门’。”

“禁海事,闭国门?!”杨文怀最先提出质疑,“太宗爷当年曾言‘四夷一家’,我朝一直兼容并蓄,长安更是天下之都,容纳十万胡人!裴……莫言师父为何要驱赶他们?”

“是啊!”广宣禅师也很费解,“扶桑遣唐使来朝,正是扬我国威的好机会。我朝恩泽海外,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为何要杜绝?”

院内僧人亦都议论起来,疑惑不解。

面对质疑,莫言突然暴怒呵斥:“你们懂什么?一

群目光短浅的废物!我大唐之所以国富民强,乃这百余年来天子圣明,大兴科举、修正律法、劝农兴商!积跬步而至千里!那些蛮夷小国浅陋无知,却要来偷吃现成的!我们为何要把老祖宗传下的东西白白送出去?大到朝堂律制、丝绸绢帛,小到履冠首饰、案头摆件!样样都教他们学了去!这不是偷儿是什么?这就是贼!圣上是在引狼入室,认贼作子!一旦这些蛮夷小国学到了章法,定会滋生野心!届时我大唐危矣!”莫言越说越激动,突然推开众人跑到杨文怀面前,声泪俱下地跪倒在地,“可叹我一片忠君之心,却报效无门,皆毁在这策论之上!但要我违心去认同此事,实是不能!还请杨内侍向圣上转达,一定要驱赶胡人、断绝丝路、封锁海上!否则千百年后华夏危矣!”

他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唱戏,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西岭月不想过问家国大事,她只是愤愤质问:“这就是你杀死安成上人的缘由?为了不让他把我朝的文集带回扶桑?”

“没错!”莫言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双目赤红地看向西岭月,“他就是个贼!倭人全是贼!他们心智未开,教化落后,便派人到中原来偷师!你们真是愚蠢啊,全被倭人给骗了!他们是要把大唐的东西全偷光!可笑你们还上赶着

送去!”

“即便你说的都对,也不能平白杀人!”西岭月气得浑身发抖,“若我和禅师晚来两天,你是不是还要一把火烧了东禅院,烧了整座安国寺!”

“是!只恨我一时迟疑,没一把火烧个干净!”莫言猛地转头,狠狠盯着广宣禅师,“师父,徒儿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千万要记得,绝不能把那些箱笼交给扶桑人!他们都是居心不良的恶贼!”

广宣禅师听了他的一番言论,简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双手合十不停地喊着阿弥陀佛。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疯子抓起来啊!”杨文怀最先有所反应,对身后的两名小黄门命道。

孟县令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命人将莫言按在地上,可他还拼命挣扎着,口中一时说着“胡人居心不良”,一时说着“蛮夷有辱斯文”,最终又大骂扶桑人是“百恶之首”,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武元衡生怕他再辱及圣上,连忙下命堵住他的嘴,但被西岭月喝止:“慢着,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问!”

她深吸一口气,直直盯着莫言质问:“另外那个凶手是谁?”

听闻此言,莫言瞬间止住骂声,抬起头费力地看向西岭月。

后者亦目光清冷地盯着他:“你只用菜刀砍伤了安成上人,但他的致命伤是在脑后,一个惯用箭矢暗器的人射杀了他。那人是谁?”

莫言诡异地笑了:“我若告诉你我不认识,你信吗

?”

西岭月冷眸相对,显然是不信。

武元衡适时开口劝道:“莫言师父,你好歹也是裴家人,若能如实供认,本官会看在裴舍人的面子上去向圣上求情。但你若执迷不悟,可是死路一条啊!”

杨文怀此时也劝他:“是啊莫言师父,安成上人是遣唐学问僧,往大里说也是事关邦交。你若不肯供认凶手,扶桑人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莫言嘴角依旧挂着那丝诡异的笑:“我说的是事实,我的确不认识他,但我见过他。”他的双目中猝然射出一道精光来,“你们都不知道我目力极佳,夜中也看得极清,就像我认出了她!”

他忽地抬手指向一旁的阿丹:“你就是那夜潜进寺里的女飞贼,福王身边的婢女绝不是你!”

西岭月心中一惊,忍不住看向阿丹,见她亦是面露惊讶之色。

然而谁都不肯再相信莫言的话了,广宣禅师更加不信。

不知为何,西岭月突然对莫言的下场心生不忍,她心里明白他只是一个狂热的忠臣,也很有才,若有人能好好引导,他未尝不会成为一名好官,只可惜他用错了方式。

“裴行言,”她突然改口唤他的本名,“河东闻喜裴氏闻名天下,你定不想为这个姓氏抹黑。我再问你一次,那凶手到底是谁?只要你肯说出来,我和武尹京、杨内侍都会在圣上面前替你求情。”

许是西岭月说得恳切,莫言竟沉默了片刻,面上

闪过一丝动摇之色。然而他旋即又绷起脸,苦笑摇头:“没用的,圣上根本不懂我,他不会重用我的!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用这种方式表明我的心迹,至少圣上会记住我的一番言行,他永不会忘了我裴行言!至于那个凶手,”莫言再一次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很感激他!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安成那秃驴就跑了!是他成全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莫言高声说出“恩人”二字,随后便欲咬舌自尽,却被杨文怀手疾眼快地阻止,飞速出手将他的下颌捏脱臼。莫言闭不上嘴,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就那般定定地看着西岭月,似乎是在嘲笑她,嘲笑世人。

“带下去吧。”武元衡一声令下,命人将他押走了。

广宣禅师这才对着西岭月和武元衡行礼道谢,院内众人也齐齐双手合十,高喊阿弥陀佛。

杨文怀听到了最精彩也最匪夷所思的部分,更对西岭月露出钦佩之色,外加几分逢迎:“圣上总说西川县主聪慧过人,下官今日果真见识到了!”

“您过奖了。”西岭月朝他略略敛衽,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对了,陛下还有几句话要带给长公主,请您转达。”杨文怀又敛去笑意,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陛下与太皇太后倾谈数日,她老人家始终不愿回宫,已请求陛下下旨发丧……陛下拟定了谥号‘睿真’,想请长公主参详参详,是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