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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秘闻(170)

作者: 姵璃 阅读记录

李成轩没有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询问女方是谁,利落地领命称是,起身欲告退。

“圣上!”西岭月就在此时倔强发问,“月儿要跪多久,您才能收回成命?”

年轻的帝王没有回应,双手负后,扬长而去,徒留李成轩和她一站一跪,殿内气氛沉抑。

西岭月仰头看他:“你为何不再坚持一下?”

李成轩沉默片刻,反问:“有区别吗?终归是一个结果。”

西岭月鼻尖酸涩:“我知道你有苦衷,你是怕连累我的名声。”

“不,我心甘情愿。”他沉声说罢,亦转身离去。

紫宸殿外,风声呼啸,寒意侵袭。李成轩没有再乘坐肩舆,徒步走至右银台门,在此碰到了裴行立。

后者步伐匆匆,面有忧色,额上已沁出一层薄汗,显然是知道内情才赶来的。

两个男人无言对视,都已明了双方立场。

“皇兄让你来的?”

“是。”裴行立毫无隐瞒。

李成轩

竟没有丝毫生气,反而笑道:“去吧,别辜负圣恩。”

裴行立没再接话,直至对方与他擦肩而过,他才开口喊住:“王爷,您此生大恩,裴行立无以为报。日后您但有驱使,裴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没有自称“下官”,是怕这场面上的称呼辱没了李成轩。

镇海相劝之心,御前推荐之恩,裴垍认子之义,还有今日割爱之举……李成轩于他可谓再造之恩,他裴行立不敢忘却。

“赴汤蹈火不必,”李成轩闻言一笑而过,语气淡然却也沉重,似一种嘱托,“好好待她。”

第四十九章 乘人之危成人之美

西岭月在紫宸殿偏殿跪了一整夜,裴行立也陪了一夜。

直至翌日天明,宫门重新开启,她才被裴行立送回了长公主府。回来时人已经冻得昏了过去,浑身僵硬。

泡过热水暖过身子,西岭月又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经萧忆诊断,是她去年受了肩伤之后疲于查案,劳心劳神,导致伤口没有长好。

这边厢,萧忆和郭仲霆留在家中照看她;那边厢,郭鏦和长公主已经进宫请罪。也不知天子说了些什么,总之夫妻两人回来之后便心事重重。一时间,长公主府气氛压抑,连上元节都没有过好。下人们也是埋头做事,纷纷噤声不敢多言。

萧忆更是对一切不闻不问,只专心照顾西岭月,衣不解带地守在她床头。这期间,裴行立日日来探,表现得十分关怀,心思不言而喻。

正月十六,西岭月终于退去高热,悠悠转醒。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萧忆、阿翠、阿丹守在她床畔,个个面带倦色。

“县主,您终于醒了!”阿翠最先发现她醒来,惊喜地喊道。

萧忆一个箭步奔向床头,俯身擦去她额角的香汗,轻声询问:“月儿,你觉得如何?”

西岭月只觉喉咙肿痛、嗓音干哑,艰难地发声:“水……”

阿翠连忙端来热水,西岭月一连喝了三四杯,才觉得舒服许多。她渐渐回忆起发生过的事,喑哑问道:“什么日子了?”

正月十六。”萧忆目中闪过一丝心疼,“你烧了几日,很凶险。”

西岭月抿着嘴唇,没再说话。

不多时,长公主一家三口听到消息跑了进来,不等他们出言关切,西岭月已经开口说道:“父亲母亲,我想见见裴将军。”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萧忆的手也在袖中收紧。

长公主倒是难得平静:“好,他正巧也在。”言罢又叮嘱阿翠、阿丹,“帮县主穿戴整齐,扶她去前厅。”

“长公主且慢,”萧忆立刻阻止,“月儿才刚醒,不宜见风。”

“无妨,”西岭月摆手,“就在这儿见吧,给我拿件披风。”

萧忆再也无话可说。

阿丹便出门去请裴行立;阿翠则挑了件艳丽的披风为西岭月披上,又帮她重新梳了头发。须臾,裴行立匆匆赶来,长公主便招呼一干人离开,只留下阿翠、阿丹在旁服侍。

裴行立毫不掩饰担忧之色,关切地问她:“你觉得如何?”

“好多了,那日多谢你。”西岭月没有顾忌姐妹花在场,直接问他,“福王妃……圣上定的是谁?”

那日李纯曾说过,赐婚的旨意要等过了正月才下,西岭月这一问,算是笃定了裴行立早知内情。

他也没有否认,沉默片刻,回道:“是起居舍人裴度的长女,裴云衣。”

起居舍人之职是在天子御殿朝会时,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与国家大事的,算是清流一派,颇受人尊敬。

“裴度?”西岭月敏

感地抓住重点,“也是东眷裴族人?”

“是。”

“也在中书省任职?”

“嗯。”

西岭月没有再问下去,也不需再问。

裴行立新认的父亲裴垍,是坐镇中书省的中书舍人;而这位起居舍人裴度也在中书省任职。两人都姓裴,都是东眷裴族人,关系可想而知。

显见,如今裴行立已经取信于李纯,其父裴垍也是李纯的心腹。这位裴度自然也不会例外,且职位不高不低,又无实权,他的女儿去做福王妃,双方都是落个好名声,没有实惠。

裴行立见她了然,索性坦白道:“裴度裴舍人,是家父提拔的……福王妃的位置,圣上征求过家父之意。”

“那我呢?”西岭月直白地问道,“我的婚事,圣上也征求过你的意见?”

这一问,算是将他的心思彻底戳破。

裴行立没有丝毫隐瞒,坦然承认:“是我主动提的。圣上只说郭家门第高,长公主也挑剔,让我做好准备。”

西岭月只好垂眸讽笑:“天子可真有意思,就逮着一家联姻。先皇逮着郭家,今上逮着裴家。”

“县主……”阿翠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关心。阿丹也面露担忧之色。

西岭月强忍着情绪,朝她二人挥了挥手:“有些话你们听不得,先出去吧。”

阿翠和阿丹对望一眼,终是领命退下。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裴行立再也不必遮掩,直言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在镇海我就知道。”

“这话言重了,”西岭月拢紧披风,“若我没来长安,只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而你出身望族,是我配不上你。”

“不,”裴行立为她拨开贴在颊边的发丝,“在金山寺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很特别,我帮你拒绝李衡,已是存了私心。”他的目光渐渐热切,“我家世落魄,又是鳏夫,比你大了十岁。我原本不敢想的,已经放弃了……如今是上天眷顾,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上天眷顾?”西岭月微红双眼,“你知不知道王爷把镇海的功劳都算在了你头上!是他在御前举荐你,你才能有今天!”

“我知道。”裴行立亦是动容,“王爷对我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都无以为报。”

“那你还……你还……”西岭月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那我还抢他的女人?”裴行立替她说了出来。

西岭月的面色猝然苍白,再也没有一丝血色。

裴行立望着她,并不后悔说破此事。那层关系就像一个毒瘤,危及着李成轩,也危及着眼前这个女子。他们以为只要不说穿,一切就很安全,其实只是自欺,但欺骗不了别人。迟早会有人挑破这颗毒瘤,露骨的,血淋淋的。若是心怀叵测的人出手,局面反而更加糟糕。倒不如让他快刀斩乱麻。一面是他的恩人,一面是他的心上人,至少他懂得轻重,能将两人的伤害降至最低。

“不管你相不相信,”他冷静

地陈述事实,“你罚跪那天,我在右银台门遇见了王爷……他让我好好待你。”

他让我好好待你。

短短七个字,给了西岭月致命一击。她终于被迫撕去伪装,簌簌垂泪:“是我的错!他早就说过不来往了!他一直在疏远我,是我非要缠着他!”西岭月越说越伤心自责,趴在床上痛哭失声,“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