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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秘闻(50)

作者: 姵璃 阅读记录

李成轩早已料到抓不住人,便也没动身,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仔细端详。匕首不同于寻常的银色,隐隐泛着金铜光泽,其上还沾了一丝血迹,应是那女刺客方才被李成轩的佩剑所伤留下的。

西岭月也跑过来查看匕首,只一眼便笃定地道:“假阿萝和李衡都是死在这种匕首之下。”

李成轩闻言眉头紧蹙,并不言语。西岭月则拍着胸脯压惊,疑惑地问:“难道是李锜贼喊捉贼?”

“不是,”李成轩沉声回道,“他目前还没胆子杀我。”

“那会是谁?”西岭月有些迷惑,暗叹那幕后凶手胆子真大,不仅敢一把火烧了蒋府,杀了节度使世子,如今还敢刺杀福王!

她越想越觉得案情复杂,不知该如何入手破解,正想开口请教一番,但见小郭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

回来,紧张地询问:“王爷您没事吧?”

李成轩摆手,面色十分镇静,只问他:“人丢了?”

小郭尴尬地点了点头。

西岭月倒是心生恼意,质问道:“郭侍卫,你是不是来得太迟了?”

小郭张口便欲解释,一个字还没说出来,便听李成轩主动圆场:“不怪他,那女刺客手段高明,他们是被绊住了。”

“对对对!”小郭立即接话,“那刺客将马厩打开了,二十几匹马全跑了出来,我们只顾满园子找马,都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而且她武艺深不可测,我用剑,她用匕首,竟能与我打平。”李成轩这句话分明是赞扬。

西岭月想起那女刺客能徒手劈开案几,心中又惊又叹。她转头看向那案几的“残骸”,发现那身鹅黄色绣金牡丹的衣裙就掉在一旁,应是她方才惊吓过度,失手掉落。

她走过去将衣裙捡起,不禁叹道:“王爷,是我错了,那晚来找您的估摸就是她,她想杀您。”

“不,”李成轩握紧手中的匕首,“你说得没错,那晚来找我的是阿萝。”

“您如何确定?”轮到西岭月疑惑了。

李成轩眯起一双俊目,抬头望着被女刺客撞破的窗户:“那晚若是她来找我,小郭根本拦不住。”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转头吩咐小郭:“你即刻飞鸽传书给户部,我要知道王秋萝为何会成为官奴。”

十日后,李成轩拿到了阿萝的户籍,几人

查看一番,发现了蹊跷之处——阿萝闺名“王秋萝”,祖上竟然是《滕王阁序》著者王勃的堂弟王励!关于她祖上为何被充入奴籍,还牵扯到了百余年前一桩轰动朝廷的旧事,要从武则天武皇后篡唐改周之事说起。

当年武后尚在襁褓之时,相术大师袁天罡曾为其相面,预言她是“龙瞳凤颈,极贵验也”。此后她历经太宗、高宗两朝,当上了皇后,便觉得当年袁天罡的预言极为精准,开始笃信相术。后来她临朝称制,遂宠信一位名叫“张憬藏”的相术大师,事事问其占卜。

这位张憬藏大师有位弟子,名叫“刘思礼”,张憬藏曾预言他将“历任刺史,官至太师”。没过多久,他果然凭借师父的荫庇受到武后重用,直至武后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周”,他又受封箕州刺史,风头一时无两。可他骨子里瞧不起女人做皇帝,想起恩师的预言,认为太师之位尊贵,自己一定是佐命功臣才能当上,于是便勾结洛州录事参军意图谋反。

万岁通天二年,他谋反失败,案子牵连出一千余人,涉及当朝诸多文官,轰动一时。但其实大多数人并没有参与谋反,只因与刘思礼交好而受到株连,这其中便包括他的几位好友——王勃的两位亲兄长王勔、王勮,以及一位亲弟弟王助,皆因此事被斩杀。

可叹王勃手足六人,除他和五弟王劼英年早卒之外,

其余三个成年兄弟皆被则天女皇诛杀,唯独小弟王劝年幼逃过一劫。而其叔父家的堂弟王励也同受牵连,虽未被斩杀,但举家流放千里,子孙皆被判入奴籍。

此后过了八年,“神龙政变”发生,中宗李显复位,复国号为“唐”,大赦天下。中宗爱才,颇为欣赏王勃的才名,便特意为其三个手足追复官位。但不知为何独独遗漏了他的堂弟王励,如此耽搁下来,这一支的后人竟一直是官奴,到了阿萝已足足有五代之久。

得知阿萝的身世之后,西岭月、李成轩、小郭三人都沉默不语——王勃、王励、《滕王阁序》串联在一起,再笨的人也能猜到阿萝的死必有内情。

可是死去的明明是假阿萝,难道是凶手认错了人?倘若当真如此,那么指使外人假扮蒋氏夫妇,再烧了整座蒋府的幕后黑手,和杀死假阿萝、李衡、刘掌柜的凶手也许就不是同一批了。

“竟是个案中案!”西岭月大感头痛。

李成轩反倒冷静自若:“如今查到阿萝的身世,你离真相应是更近一步了。”

“我怎么觉得越来越远了呢!”西岭月拿着阿萝的户籍,只觉这线索太过复杂,她实在是难以拆解。

凶手为何要杀假阿萝?阿萝的祖上是王勃的堂弟,这与《滕王阁序》有何关联?会和那“阁主”有联系吗?眼看着还有四五日便到月底,西岭月不禁着急起来。

李成轩见她心

绪浮躁,便给她出主意:“你是否该去拜访一下蒋韵仪,问问阿萝的情况?”

西岭月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把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给忘了!蒋韵仪是阿萝的主家,也许有什么线索也未可知!她忽然记起十日前自己曾想去归还衣物首饰,但因种种事端而耽搁下来,如今恰好能以此为借口走一趟!

想到此处,西岭月连忙拜谢李成轩:“多谢王爷提点,您真是我的大贵人!”

这几日里,李成轩早已听腻了她的客套话,对她的虚情假意习以为常,遂淡淡回道:“你找到线索再谢不迟。”

西岭月朝他眨了眨眼,露出几分灵动的笑。她这十日里一直在御园白吃白住,说几句好听话讨主人家开心也是应该,反正也不会掉几块肉,更能求个庇护,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处,西岭月正打算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忽听门房来报,说是李忘真登门造访。

她来做什么?西岭月想起那日两人在地牢里不欢而散,有些抗拒见她。

李成轩瞧出了她的心思:“她来御园,出于礼数,本王理应见见。”

西岭月也知这个道理:“那我还是回避吧。”

“不行,”李成轩扫她一眼,“本王待客,缺个端茶送水的婢女,你正合适。”

“王爷!”西岭月有些生气,他明明知道自己和李忘真的关系,为何还要勉强?

然李成轩似乎并不体谅:“你不见也行,若是我问出了什么

线索,不会告诉你。”

这下子算是拿捏住了西岭月,她只得有气无力地应下:“我见还不行吗?”

李成轩遂示意小郭:“去,将李娘子引进来。”

须臾,李忘真随着小郭跨入正厅。她今日穿了一袭樱草色大袖衫,加一条湖蓝色绣白花的披帛,两种极度鲜艳的颜色搭配在一起,竟不显得俗艳,反而衬得她肌肤越发白皙。西岭月在心里做了半天比较,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两种颜色并非人人撑得起来……自己就不行。

李忘真并没有去看西岭月,她秉持着大家淑女的气度目不斜视,进门先是盈盈行礼:“检校司空、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师道之女李忘真,参加福王。”

“李娘子请起。”李成轩慢条斯理地开口,做了个手势请她入座。

这两人一个俊朗非凡,一个美绝一方,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物,然而彼此初见竟都没什么反应。西岭月在旁细细观察,可以肯定两人眼中连一丝波澜也无,遑论惊艳。

“令尊令堂近来可好?”李成轩先行开口问候。

李忘真微微颔首:“多谢王爷关怀,家父家母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