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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债(67)+番外

他正出神,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这个时辰了,谁会来这里?他凝神看去,只见月下一物行来,足有一人半高,令人心惊。

“谁?”江清流将江梅魂放在床上,跃出窗外,就见薄野景行骑着穿花蝶腾云驾雾般行了过来。

江清流手中宝剑出鞘:“老贼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薄野景行刀丝亦出,与他缠斗十几招,却突然收招。穿花蝶驮着她,几个起落已然消失在月色之中。江清流正自不解,突然反应过来——孩子!

再度跃回房里,只见房中床榻之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

他怒而掷剑——那老贼必是左思右想,又反悔了!

而一处医馆里,薄野景行、苦莲子、阑珊客等人正围桌而坐,桌中央放着一个小布包,布包里裹着一个手脚都未伸展开的婴儿。

苦莲子给薄野景行鼓劲儿:“庄主不要再犹豫了,只需闭目咬下去。商天良匹夫曾说过口感甚佳。”

薄野景行咽了咽唾沫:“活的怎么吃?你把他掐死,老身自然会吃。”

苦莲子把婴儿抱过来,咬紧牙关伸出手去,看了半天,最后递给阑珊客:“你杀人多,来来,掐死。”

阑珊客赶紧推开:“我一采花贼,生来就是怜香惜玉的风雅之人,杀过几个人啊!你自己动手。”

苦莲子又递给水鬼蕉:“你来!”

水鬼蕉更熊了:“师父……我下不了手!要不你把他毒死吧。”

“毒死谷主能吃吗?”苦莲子怒喝,最后大家一齐建议——淹死吧!那么谁丢水里呢?

就这么想遍了几百种死法,突然那婴儿嘴巴一张,大哭起来。几人顿时手忙脚乱,薄野景行终究是看不过眼,将他抱了过来。

一到薄野景行怀里,婴儿的哭声顿时小了。水鬼蕉探头过来“饿了吧?”

苦莲子问:“尿了?”

薄野景行哪里知道,就这么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穿花蝶提议:“要不咱先给江清流送回去吧。让他先喂着……等……肥了再吃?”

薄野景行双眼一瞪——这还有肥了再吃的,又不是养猪。

结果一群人无奈,又给送了回去。

江清流暴跳如雷地找了一阵,正准备发出盟主令之时,突然孩子又被送回到沉碧山庄门口!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江梅魂,他摸不准这老贼的心思,难道说……是想孩子了,抱回去玩玩?

第二十三章 与人添鬃华

薄野景行也真是纠结,吃是肯定要吃的。不然自己十月怀胎,东躲西藏,那可真成一场笑话了。苦莲子帮着出主意:“我们可以找个厨子,让他烹饪一番,再端给谷主食用。”

薄野景行托着下巴想了一阵:“有道理。”

阑珊客有些为难:“只是声东击西之计上次已然试过一次,这次恐怕得换战术。”

薄野景行大手一挥,吩咐苦莲子:“阑珊客身形跟江清流相似,我那里有江清流的旧衣衫……”

苦莲子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易容工具,把阑珊客一通捣鼓。

傍晚,阑珊客易容成江清流,溜进沉碧山庄,带着江梅魂回来。穿花蝶找了一品斋的厨子前来。各种作料俱已齐备,如今主食材也到了。那厨子也是做惯各种新奇菜式的,听闻客人的要求,倒也毫不奇怪。

他从阑珊客手里把江梅魂接过,兑了淡盐水,把江梅魂身上的小衣服剥了,就准备放盆里清洗。

“令日食材果然特殊,但你们算是找对人了。这胭脂女所产之子,乃绝世珍品。若是换作他人来做,那真是暴珍天物了!”厨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自夸。

江梅魂本来睡得正香,此时被人从襁褓中剥离出来,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周围站立的苦莲子、阑珊客等人也算是见惯风浪的,这时候却一齐沉默了。

薄野景行右手轻抚左掌,看着他把孩子嘴捏开,欲将灌入淡盐水。

“算了。”她长叹一声,“阑珊客,将他送回沉碧山庄。”

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像是大失所望,又像是如释重负。

阑珊客不管一头雾水的厨子,将孩子从他怀里抱过来,又笨手笨脚地把衣服给他穿好。江梅魂已是哭得脸色都变了,阑珊客见着怕是不好,又问薄野景行:“要不要喂他点吃的?”

薄野景行从他怀里把江梅魂接过,胡乱抱着。

说来也怪,江梅魂到她怀里就安稳了许多。虽然仍小声抽噎啼哭着,却不似先前那般声嘶力竭了。

薄野景行轻轻拍拍他,他直往薄野景行怀里拱,薄野景行大怒:“臭小子拱什么拱,想吃奶啊!”

众人皆无语,穿花蝶小声道:“谷主……他恐怕……是真的想吃奶了……”

薄野景行无奈:“送回去送回去。”

这一次江梅魂的失踪,连江清流自己都淡定了。及至夜间,江梅魂果然被送回来。一天没吃东西,吃了平时三倍的量,最后又呕奶了。

江清流抱了一夜,总算胭脂女虽母体屏弱,所产之子却筋骨强健,并无大碍。江清流没法时刻守着他,阴阳道之事,目前仍毫无进展,他必须解决。

而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在江家几乎无处不在的眼线之下,阴阳道竟然如同一个隐形人。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却谁也说不出它到底在哪儿。

似乎它吸收成员,一直非常严格,而且不浮于明面,那么谁都有可能是阴阳道的成员。江清流心下微沉——个邪教罢了,有必要这么机密吗?

这一天,江清流调解两个门派的纠纷,回来时路过惊风坞。去年的惨案震动一方,如今惊风坞尚未作他用。门上由官府贴了封条,原本粉墙环护、杨柳垂青的院落此时已是杂草及膝。朱漆斑驳,铜门生绿,令人顿生荒凉之感。

江清流行走在碎石甬道上,突见院中有未燃尽的纸钱。他双目一凝,立刻上前,那确实是纸钱。痕迹几经风雨,己经化为黑泥。

有人前来祭拜过惊风坞的亡灵?

江清流立刻转身,吩咐齐大:“立刻探听邻里,近日谁来过这里。”

齐大领命而去,这里两百余口被灭门,可谓是耸人听闻之事。附近百姓们视此地为极凶之地,平时从不靠近。要打听谁到过此处,倒真是不难。

不多时,齐大已经返回:“庄主,六日之前傍晚时分,确有人曾到此焚香祭拜。此人身高六尺有余,面容清瘦,据闻来此之后曾落脚于客意居。”

江清流点头,立刻前往客意居。

提起那个男子,客意居的掌柜还有印象:“据说是湖州的客商,当时我还劝过他,他执意要去。江盟主何以问起此人,可是他惹下什么祸事了?”

江清流摇头:“我有急事,必须寻找此人,若是再见到他,你能认得否?”

客意居的掌柜也是个仗义之人,平时喜结交英雄豪杰,跟江清流自然也熟识:“江盟主,若是再见我自然是认得。只是天下之大,区区一人只怕不易找寻。而且出门在外,他说的话也未必句句是真。”

江清流眉峰微敛,找了位画师,按掌柜所描述的,画了那人的画像。客意居掌柜几经修改调整,最后终于点头:“是了是了,约莫九分相似了。”

江清流这才命人将此画像抄送于各眼线,要求江家所有在外的探子留意此人。

要不怎么说有钱好办事呢,江家的消息网几乎遍布各地,虽然找寻一人犹如大海捞针,但如果网够大,捞的次数够多,也未必不可能。

半个月后,果然有眼线发回消息,发现五六人均与此人相似。江清流挨个儿比对,其实这很好查证,这五六人几天前谁到过七宿镇,一查便知。

很快,一个人浮现在众人面前。

此人是个开茶楼的,据说早年学过些武功,也曾混迹江湖。这两年发迹了,不再理会江湖之事。每日吟风弄月,经营点小生意,也算是安然自在。

江清流先是找到他的茶楼,茶楼名叫栖风阁,坐落于南北要塞之地,平日里南来北往的过客极多。

江清流已经收到这个人的资料,此人名叫秦怀,时年四十有七。膝下二子,妻妾二人,还有一个八十一岁的老母亲。

因着栖风阁生意红火,他家境殷实,在附近也算是个富户。

江清流亲自前往栖风阁,然等了足足两天,小二都道老板不在。齐大己经暴怒,江清流却略有欣慰之色:“此人在避着我们,他必已知我的身份。惊风坞当年本就是贩卖消息的地方,其人哪一个不是百事通?此人,果然跟惊风坞难脱干系。”

齐大将小二痛斥了一顿,这时候仍怒气未消:“可他如今避着我们不见,如何是好?想我家庄主亲自前来,这厮倒好,等了两天竟敢避而不见!”

江清流起身:“他不肯出现,我们便上门去吧。”

探子早已将此人打听得一清二楚,江清流如何不知他的住处?只是不想贸然到访,惊吓于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