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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债(81)+番外

薄野景行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有人冲了过来,她将苏杏儿护在身后,刀丝一出,已经全是杀招。苏杏儿小小年纪,却半点不害怕:“你收我做徒弟吧,我给你很多很多钱!或者让我爹封你当个大官儿!”

一刻之后,十几个胡人尽数伏诛。诸人都大松一口气,苏杏儿在一片血肉模糊的货舱里大声问:“你们中谁武功最高啊,我拜他为师!”

谢轻衣笑说:“你为什么要拜师呢?”

苏杏儿大声道:“我爹曾说,犯我河山者,寸土必诛!胡人、羌人、鲜卑,那么多的人,他哪里忙得过来?我要学会绝世神功,帮他守卫疆土。”

几人都笑了,江清流大步走向薄野景行,见她胸前已被血染,顿时皱了眉。抬眼又看了看地上阑珊客的尸身,终究是没有问:“我那儿有药。”

薄野景行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取些,要最好的,不然恐无法止血。”

船上无人掌舵,好在黑水边已经有附近的武林门派过来接应,及至入夜时分,诸人终于被迎入了黑水城的霸刀门。诸人当然是得到了极高的礼遇,而薄野景行当然是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江清流也知道,但是二人都没有反对,薄野景行没有反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走不动了。

江清流没有反对,是以为他知道薄野景行已无法成行了。

夜间宿于霸刀门,江清流自然不会跟薄野景行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霸刀门根本就不可能接待薄野景行。薄野景行自然也不在意,宿于房中之时,她还在询问京都的情况。

只可惜黑水离京都千里之遥,这里的人也只能听些传言,又怎知实情?

华灯初上时分,江清流拿了上好的金创药过来,薄野景行这里没有人伺候。他索性自己打了热水,为薄野景行擦身。薄野景行也不客气,那衣衫一件一件地剥落,他却目不斜视,动作亦是轻柔有加。

连续一个半月的赶路,连澡都没有好好洗过,一路风尘血腥,能够这样好好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再美妙不过。薄野景行闭上眼睛,不时听江清流轻声道:“抬手、抬腿……”

他极为细致得将薄野景行擦洗干净,又喂了她一碗胭脂露。薄野景行在马上赶路一个半月,这时候躺在床上,早已是困意侵袭了。江清流坐在床边,看她毫无防备地沉沉睡去。

一行人在霸刀门住了三天,三天的梳洗休整,这些风霜满面的大侠们又变得彬彬有礼、衣冠如雪了。然后诸人也不再耽搁,齐齐将苏杏儿送往西北,交给大将军苏渔樵。

一路上苏杏儿已经许了许多人官位,又许了许多人钱财,大家都听乐了。将她送至营寨门口的时候,江清流亲自抱她下马,苏杏儿还有些失望:“你们真的什么都不要啊?”

江清流替她整理衣衫,轻声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救你吗?”

苏杏儿点头:“因为我爹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苏渔樵。”

江清流点点头:“把‘位高权重’四个字去掉,就对了。”

苏渔樵老将军得知兵士来报,出寨相迎的时候,诸人已散。营寨门口站着他年仅十四岁的爱女。

毫发无伤。

赶回京都的路上,行程明显放慢了不少。虽然记挂着自在上师的事,但是追击胡人耗时一个半月,送苏杏儿去西北耗时一个月,再返回京都,他若跑早跑了,急也无用。

薄野景行是坐的马车,车当然是江家的。她也很注意将养自己的身子,平素极少动弹。

齐大亲自为她赶车,倒不是因为江清流重视,而是其他人都不愿意。

路过七宿镇的时候,江清流突然道:“我有事要渐渐太奶奶,在此停车。”

齐大将车停在大道旁,里面就是沉碧山庄。薄野景行倚着车壁,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笑闹之声。她掀开车帘,只见外面侍女抱着一个小胖娃娃,一直将江清流送出沉碧山庄。那娃娃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一会儿抓抓侍女的辫子,一会儿又去摸旁边的石狮子。

外面天寒,江清流向侍女挥挥手,侍女便抱着孩子回身进了山庄。

江清流上得马车,齐大扬鞭一挥,马车便离了山庄。薄野景行放下车帘,也明白江清流停车之故。她唇角微挑:“都这么大了。”

江清流当然知道她所指何物:“小娃娃总是长得很快的。马上要开始说话、走路了。”

薄野景行重新靠在车壁上:“现在想来……当初没吃这小子,还是挺好的。”

江清流轻轻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对,确实一阵沉默。江清流缓缓凑近她,轻轻吻上她的唇。薄野景行没有拒绝,唇瓣相接,他的气息干净而清冽。两人就这么默默地亲吻,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假如真心只是空中的楼阁,请让我于幻想之中身临仙阙,哪怕片刻。

到达京都那天,正是二月末。

樱花乍谢,桃花含苞。

不老城梅家的人还围困着浮云台,圣上几度欲插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一直没有表态。江清流等人自然心里清楚——朝廷内部,必然有不少人不满自在妖道,这时候落井下石。外面谣言又已越传越烈,圣上便有些举棋不定了。

跟薄野景行重回浮云台,卫枭早已不知所终。里面倒是有许多阴阳道为非作歹的物证。还有一直帮着阴阳道炼制丹药的——梵素素。薄野景行踏进临仙阁的时候,她身边有三个年轻男子。她戴着头帷帽,一直不肯露出容颜。

这时候薄野景行进来,她倒是十分平静:“大师兄。”

薄野景行却似乎没有前事,她还是三十几年前,寒音谷追逐落花蝴蝶的梵素素。她向她张开双臂:“素素过来。”

梵素素颤抖着起身,上前两步扑进她怀里,骤然痛苦:“师兄……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可是你一直没有来,一直都没有来!”薄野景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

梵素素泣不成声:“那里又黑又脏,我真的害怕极了……”

薄野景行揉揉她的头发:“已经没事了。”

梵素素又哭了一阵,这才招手示意三个年轻男子走到薄野景行面前:“师父,他们……”她的声音姐姐小了下去,薄野景行打量着三个年轻的孩子。好半天,梵素素终于怯怯地开口:“大师兄……我不是有意要出卖你的。可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薄野景行就懂了:“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梵素素一手扯住她的衣角,语声接近哀求:“大师兄,这辈子我求过你无数次,你每次都是有求必应的。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放过他们,大师兄。当年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薄野景行站起身,长衣潇潇。梵素素的眼睛湿透了帷帽:“大师兄,我求求你。”

薄野景行倾身将她扶起:“别哭。”

梵素素紧紧握着她的手:“答应我!”

薄野景行终于开口:“你们走吧。”

三个年轻男孩子,两个都是二十余岁,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这时候看着梵素素,有些不知所措。梵素素向他们点点头,他们终于犹豫着出了临仙阁,带着梵素素走出浮云台,江清流站在一边,薄野景行走近他:“找人把素素送回我的住处。”

江清流便命齐大去办,待人走远,方又道:“我跟应雪他们打过招呼了,卫枭的三个孩子……”

薄野景行侧身经过,只留下轻描淡写一个字:“杀。”

江清流与梅应雪两家的人从浮云台搜出的罪证,便是圣上看了也是龙颜大怒。

铁证如山,那位终生憧憬着得道成仙、不死不伤的圣上也终于下旨,着剥夺自在妖道上师称号,除国师之位,全国海捕。可时隔数月之久,卫枭早已不知所终。

何处去捕?

而薄野景行也并不失望,江清流算是有些了解她了:“你是不是知道卫枭的行踪?”

薄野景行不搭理他,自将阴阳道的地宫搜索了个遍,江清流知道她还是挂心着同门的消息,也派人帮着找。把整座地宫已经翻遍,也没有找到寒音公子等人。

三月末,江清流已经准备返回沉碧山庄了,走之前自然是有话要问薄野景行的:“如今诸事已毕,我太爷爷的仇也倒了应该了结的时候了。”

薄野景行倒是不着急:“我尚未找到要找的人,如果就已事毕?再等等。”

到四月初的一晚,薄野景行正睡着,突然有人进来,薄野景行刚刚坐起,突然一截剑尖从纱帐外刺了进来。薄野景行看也没看,二指截住剑身,使她再难寸进:“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又要干什么吗?”

纱帐外,梵素素的声音愤怒中带着仇恨:“你杀了他们!你答应过我的!”薄野景行也不太意外:“素素,即使我答应,寒音谷我们同门的亡灵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