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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119)

于是便有一双手落在她肩膀,帮她按揉肩膀。左苍狼说:“你这手,倒真不愧是做惯活计的,力道十足。”身后没有人说话,她睁开眼睛,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他伟岸英挺的身姿。

左苍狼怔住,然后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说:“陛下怎么来了?”

慕容炎说:“经过南清宫,突然想起你,进来看看。”

左苍狼说:“微臣还以为,又是哪里惹恼了谁,陛下前来兴师问罪呢。”

慕容炎无奈,说:“如今你躺我站,到底像是谁在兴师问罪?”

左苍狼于是准备站起身来,慕容炎抬手,拦住她,说:“躺着吧,便是无礼,也无礼这么多回了。”

左苍狼便重新躺进大衣里,慕容炎缓缓俯身,仔细打量这件衣服,说:“这狐皮成色不错,是谁送你的?”

左苍狼说:“不管是谁,反正陛下是舍不得。”

慕容炎此时倾身,已是缓缓靠近了她,四目相对,他双手撑着躺椅的扶手,看见她眸子里自己的影子。许久,他凑过去,眼看唇将落在她面颊,她偏过头,避开。

慕容炎不悦,说:“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消气?”

左苍狼冷笑,说:“是啊,陛下就是觉得,王后的孩子才是皇嗣,我的孩子就命如草芥,我只要气几天,便可以当作没有此事。”

慕容炎沉声说:“孤还没有计较,你和其他男人做下这等丑事!你竟然还有脸自己提?”

左苍狼猛然站起身来,哪怕明知眼前这个人心冷如冰,却还是气得浑身颤抖。纵然一腔愤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怒至极处,眼睛先湿了。泪水流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在氤氲水汽之中,直视他的眼睛。

他缓缓别过视线,许久之后,说:“从我们第一次开始,每一次我都命王允昭按时让你服用避子汤。便是不想在时机未成熟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你生来重情,只怕是惹你伤心。等我知道你有了我的骨肉,我也曾欣喜若狂,我就在想无论如何,给你们母子一个名份。当时我的手触到你的小腹,我感受到他的胎动,阿左,我至今仍膝下无子,难道我对他的感情,会比对你少吗? ”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字字情真意切,他说:“可是你居然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厮混!你可有想过,我的心情?难道你要让我日日夜夜面对这个孩子,时时刻刻疑神疑鬼,去憎恨那些与你谈笑风生的男人吗?!”

左苍狼泪水如珍珠,一颗一颗滑落下来,说:“难道就只有海蕴他们说的话才是真的吗?难道我的话就不值得你听信吗?这么多年,我对你这么多年……”

她转过身,回到殿中。身后腰身一紧,慕容炎伸手抱住了她,轻声说:“阿左……我不管过去如何,以后,好好地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左苍狼泪水如顷:“慕容炎,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原谅你,每一次……”

从此以后,我再不能无垢无瑕地深爱你。每一次看见你,我都只能想起那个没有死在敌国,却死在自己亲生父亲手里的孩子……

你的每一缕微笑,每一个眼神,都沾染着他的血。

☆、第 77 章 可晴

狄连忠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西靖。任旋本来还抓获了他好几个亲卫,但是那些人身无军衔,当然是能杀就都杀了。这时候押他一个人回靖都。

这还算是一件大功,毕竟是大燕的一品武官,还是有点份量。

狄连忠身在囚车之中,低着头,两边皆是愤怒的西靖百姓——上次左苍狼跑了,大家可谓是十分气愤。

任旋走在前方,虽然他跟狄连忠曾经有过一次合作,而且还算是成功,但是他对这个人是全无好感。就算是敌对,人也还是天生便有善恶正邪之分。

狄连忠说:“这次我前往西靖,没有活路了,对吗?”

任旋头也没回,声音带了一点嘲讽:“你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总不应该怕死才对。”

有百姓扔了烂瓜进囚车,腐烂的瓜肉溅了他一身。他说:“我不明白,好不容易左苍狼落在你手里,你为什么不杀死她?你最忌惮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任旋打马前行,说:“当初白狼河上,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还她一个恩情。”

狄连忠气得胡子都翘起来,说:“你是西靖大将,却私通敌寇,对敌将讲什么人情?!这难道不是通敌叛国吗?”

任旋笑了一下,说:“我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西靖大将。狄连忠,像你这样的人,真是白活了这么一把年岁。”

囚车进入西靖国都,狄连忠被下狱。任旋这次亲自送他到狱中,为他选了一方囚室。狄连忠被重枷拷在木栅栏上,任旋居然也进到牢中,站在墙壁之前,看了许久。狄连忠吃力地转过头去,看见那上面,画了一张河道图。有的地方是用指甲,有的地方用血。

他仔细看了一阵,问:“这是什么?”

任旋说:“当初左苍狼到靖,就是住在这里。”狄连忠一怔,等任旋出去了,牢门重新上锁,他仔细盯着那墙,突然怒道:“左苍狼害我!!”

这次,西靖皇帝没有再跟慕容炎谈判的意思,次日,他直接命人将狄连忠押至刑场,处以凌迟之刑。然后将人头以石灰浸了,装到木盒里,送回了大燕。

彼时,慕容炎在南清宫里,陪左苍狼用午饭,人头他根本就没让送进去,却传令让姜散宜验视后送回狄府。

姜散宜打开木盒,一家女眷皆掩面避之。他叹了一口气,身边大司农说:“丞相,陛下这次,只怕是真的生了丞相的气啊。”

他妻弟郑之舟说:“姐夫,听说今日,陛下可是又去了南清宫啊。接连四天了。”

姜散宜叹了一口气,慕容炎确实是接连四天都去了南清宫,夜间却也不留宿,陪左苍狼用过晚膳便离开。他说:“有什么办法,狄连忠实在是太没用了!”

丞相司直说:“丞相,难道我们如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想那任旋,上次明明擒住左苍狼,却擒而不杀。而梁州一战,那狄太尉与西靖边城隔了八十里之遥,任旋却悄悄潜入,将其诱至白狼河。我们是否能在这些事情上做点文章……”

他旁边,大司农也说:“陛下的性子,素来最是多疑的。这些事,也许真的可以跟左苍狼牵上什么关系。”

姜散宜把木盒盖上,挥挥手让下人送至狄府,叹了口气,说:“你们以为,左苍狼会想不到吗?以她的性子,在宫里受了那样的委屈,为什么还一直住在南清宫,连温府也不回?她与达奚琴,关系密切不说,温砌的两个孩子还将其拜为西席。可是如今,达奚琴身在狱中,她为何绝口不提,也不为之求情?”

几个人都愣住,姜散宜说:“这事要跟她扯上关系谈何容易!她一直身在宫里,达奚琴在狱中,就连年节之时,诸将邀她出宫一聚都被她拒绝。袁戏等人又从未参与此役,王楠更是不在梁州,这件事如何能跟她扯上关系?”

几个人都愣住,郑之舟说:“难道她一开始,就在跟这件事撇清关系吗?”

姜散宜说:“如今军中,狄连忠身死,只能看看陛下想让谁上来当这个太尉了。以陛下近几日对她的宠信程度,只怕是……”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俱都面露忧色。

此时宫里,梅花如雪。有一树花枝调皮地探进了窗棂,花瓣滴露。左苍狼伸出手,花露便落在她手心,滚动如珍珠。慕容炎站在她身后,最近他经常过来,只是也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左苍狼怀孕六个月小产,本就十分伤身。如今身体更是不好,太医也百般叮嘱不得同房。

现在她在他面前很少说话,大多时候,即使他过来,两个人也是各自沉默。有时候他批奏折,她在躺椅上打盹。

“过两天,身子好些了,就上朝去吧。”慕容炎说,“你这大将军,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左苍狼说:“大将军?陛下的大将军是狄太尉,可不是我。”

慕容炎面色微沉,说:“如今梁州已经被攻下,但是狄连忠身死,你觉得任谁为主帅合适?”

左苍狼假作惊讶,说:“狄连忠死了?”

慕容炎说:“你对此事,当真一无所知吗?”

左苍狼转向他,神情可也是不好了:“我自从西靖回燕,一直被禁足于南清宫。袁戏等人年节回晋阳,唯一说过的几句话,也是当着陛下的面。陛下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慕容炎低下头,复又批折子,语气倒是缓和了一些,说:“我并不想跟你吵架。事到如今,争执这些有何意义?”

左苍狼说:“梁州事已毕,如果陛下放心,将达奚琴释放出来,辅佐王楠,两个人就能够踏平北俞故地。驱逐无终和孤竹。”慕容炎说:“嗯。”

左苍狼却又说:“只是陛下素来,对王楠也不是十分放心,所以调周信过去,由周信任主将,王楠为副将,姜齐为先锋,达奚琴作参军。当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