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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别离(111)+番外

作者: 舒仪 阅读记录

“哟,介姐姐面熟啊,找我嘛事儿?”

季晓鸥看着他笑笑:“陈叔,咱都这么熟了,您就甭假装见外了。您是谁,我清楚得很,我是谁,估计您心里也门儿清。”

陈富隆放下筷子,拿餐巾纸抹抹嘴擦擦手,又“呸”一声对着烟灰缸啐出一口食物的残渣,这才一仰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季晓鸥:“‘三分之一’的新当家,果然厉害!说吧,季大小姐,一大早找我什么事?”

季晓鸥将视线偏移了十厘米,以免目光不小心落在那一口黄白相间的残渣上,但她把脸上的笑意依然维持在最佳的状态:“我找您什么事儿,您心里恐怕比我还明白,咱就别浪费时间说那些废话了。”

陈富隆向后一仰身子,靠在椅背上,然后朝上摊开两只手,向季晓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那么您请,我这儿听着。”

季晓鸥果真不和他废话,直入主题:“陈叔,我找您就一个目的,我想弄明白,‘富隆’和‘三分之一’合作也有三四年了,一直还算愉快,即使偶尔发生点儿小摩擦,比如您供应的海鲜比我们要求的差一个等级,‘三分之一’也会按时结账,从未拖欠过货款,这回不过是谨哥遇到点儿麻烦,我们自己人又不争气,但也只是延迟付款三个月。据我了解,和您合作的其他饭店,有拖欠您货款超过两年的,您也忍了。所以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您去法院起诉‘三分之一’?”

“什么原因?”陈富隆冷笑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是现在还了我,我现在就跟你去法院撤诉。”

“陈叔,您在这行,也有十几年了,从一条小渔船做到这么大,挺不容易的吧?我相信您要真是特别计较的人,也到不了今天。‘三分之一’如今再不济,那也曾是这里数一数二的海鲜餐厅。先甭说哪天它东山再起生意重新好起来,您会丢了一个优质大客户,就说塘沽这地方,餐厅多,供应海鲜的公司也多,谁能保证一辈子没个三灾六难走背运的时候,您就不怕其他家看着‘三分之一’的遭遇寒了心,以后再不敢与您合作?”

陈富隆两撇小胡子翘了起来,他笑道:“季小姐,你口才了得,可是人情世故差点儿。就你刚才说的,我已经在这行干了十几年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里明白得很,不用你提醒我。”

季晓鸥被抢白,可是并没有感觉尴尬,相反,她脸上的表情极其诚恳:“是啊,我知道您是明白人,所以才特别想弄清楚,您要告‘三分之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苦衷?也想请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您才可以撤诉?”

陈富隆忽地站起身:“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对不起了。”

季晓鸥情急之下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陈叔!”

陈富隆拂了两下,没挣开她的手,只能苦笑一下说:“季小姐,看年纪你也就比我闺女大一点儿,跟家找一安分工作不好吗?非要抛头露面做餐饮?我告诉你啊,有句话怎么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事没得商量,除非你把货款立刻补上,不然我没办法也没理由撤诉,在这地头上我不能只和你们一家合作,明白不?”

他一把推开季晓鸥,力气大得让她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晓鸥望着他的背影,将他最后一句话反复咀嚼了几遍,完了狠狠撇下嘴,“没理由?行,我来给你找理由。”

“三分之一”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意虽然不好,每天的流水连鼎盛期的三成都不到,但因为每天晚上都可分到前一日的收入,员工情绪还算稳定,而日常事务店经理和楼面经理都可应付。除“富隆”之外的几家海鲜供应商,经她一一拜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答应照常供应,并且破例给她三个月的延迟付款期限。几件大事敲定,将店面整个巡视一遍之后,眼见一切还算正常,季晓鸥决定还是赶回北京优先处理富隆公司欠款的问题。

刚回到北京,她便接到一个银行通知短信,“似水流年”美容店的转让费和房租已经打过来了。这条短信让她暂时松了口气,因为这笔钱足够对付“三分之一”一个半月的日常成本了。但是欠“富隆”公司的四百七十万货款,却无从觅起,她手中所持可以变现的唯一资产,就是奶奶留给自己的那套房子。为此她专门去了趟房屋中介公司,咨询了一下价格和成交期限。中介却告诉她,因为北京刚刚出台严厉的房屋限购政策,她那套房子更适合商用而不是自住,再加上目前是成交淡季,除非她能以低于市场两成的价格挂牌,否则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出手。

季晓鸥很无奈,本来情急之下想到卖房子已经是下下策,因为刚花了二十多万重新装修过,又刚收了美容店的转让费,如果房子卖掉,这部分费用将会全部打了水漂。可即使这样,竟也无法解她的燃眉之急。她只能让中介先按正常市场价三百五十万挂牌试试,如果乏人问津再考虑降价。

出了中介公司,季晓鸥一筹莫展地坐在路边花坛上,这一刻她只感觉内外交困,四面楚歌。前店经理刘万宁的携款外逃,经调查取证已正式立案,但是刘万宁跑得无影无踪,家里只有七十多岁的老父母,对他的举动和行踪一概不知。“富隆”起诉“三分之一”的官司开庭在即,虽然媒体方暂无动静,但因为她一直怀疑刘万宁和“小美人”李国强暗中有勾结,他卷款跑路和“富隆”起诉完全是一套连环计,再加上“小美人”上次撂下的那句话,让她一直担心“小美人”为能得到“三分之一”,说不定正憋着什么大招。

此刻她十分想给严慎打个电话求助,可是一想起严慎那种充满鄙夷和轻视的眼神,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她从背包里取出钱夹,钱夹里夹着一张严谨的照片,照片上的前狙击手戴着防护眼镜,双手平端着狙击步枪,正神情专注地瞄准镜头外的目标。坚毅、沉稳、冷静,所有她喜欢的男性特质,都能在这张照片上找到。

“你瞧瞧,你扔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呀!”她对着照片自言自语,“我要是把房子卖了,我妈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我了。可是不卖房子,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家伙收手呢?要不你快出来,自己收拾这烂摊子吧,我真不想管了。”

严谨维持着严肃的神情,并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季晓鸥苦笑一下,然后将钱夹收起来,站起来溜达着往回走。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直奔父母家的方向,前方都已经可以看到小区最外边那栋楼了。她站在路边,原本是想笑一下,笑自己的言不由衷,原来一遇到困境,她最想投奔的,还是父母的怀抱,可是眼眶一热,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她抬起手想擦掉眼泪,眼泪却越流越多。仿佛这个动作触发了某个开关,这些日子所有的焦虑和委屈都涌了上来,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失控,会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号啕痛哭,但呜咽声还是透过手指缝传了出来。

她终于转过身,背对着行人肆无忌惮哭了一场,好在随着眼泪涌流而出的,还有内心的压力和难过。哭完了抬起头,她感觉整个人里里外外像被水洗了一遍,心头清明,又可以重新面对所有的意外和打击了。

擦干眼泪一抬头,她忽然看见身边站着一个人,正怔怔地望着自己。那人穿着一件当季的白色箱式大衣,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容色清冷娟秀,正是几个月前她在唱诗班见过的那个弹琴的女人。

季晓鸥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太深了,脸盲症居然一点儿没有发作。即使只见过一面,也难忘她的模样,并且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叫May。

理理头发整整衣服,季晓鸥的脸上勉强浮起一个笑容:“May姐,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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